第01章 山路难行(第2 / 3页)
夏侯氏钟鸣鼎食之家,历来人才辈出,深受朝廷器重,为南祁的安定与强盛立下过汗马功劳,可谓满门英豪。
夏侯氏先祖夏侯光乃南祁开国功臣,世袭一等越国公,身后配享太庙,世代荣光。现任家主夏侯渊胆识过人且骁勇善战,是当今朝廷的肱股之臣,奉旨都督赤羽军西郊大营事务,素有威望。而夏侯纾作为夏侯渊与宣和郡主的掌上明珠,如天之骄女,从来都是她不找事,事不找她,很少会有什么摆不平的烦心事,所以对求神拜佛这种事并不感兴趣,更加无心欣赏这佛门净地的雅致与肃穆。
但是云溪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小小婢女,生死荣辱全在平日的言行举止和主家一念之间。如今是当着自家主母的面,她绝对不能让夏侯纾胡言乱语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和气度。
她见夏侯纾一脸不服气,不禁面露忧色,半哄半骗道:“我知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你也看到了,近来郡主心情不佳,气色也不太好,你就当为母尽孝,别再折腾了。”
夏侯纾看了看云溪,想着她平日里对自己的关怀备至和夹在自己和母亲之间的两难处境,又想着母亲近来的状态,撇了撇嘴没再说话,转身往前走。
可没有几步,她又道:“说起来,母亲近来的行事确实有些反常。她明知我对拜佛进香这事没什么兴趣,却偏偏要带我来进香。而且我们在山脚时就听说上山的车道塌了,这条唯一能上山的山道也崎岖难行,十分危险,可她却听不进任何劝导,不顾众人的安危执意要上山。我思想来想去,也想不到究竟是何缘故。”
云溪也隐约察觉到此行没那么简单,但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索性就不去深入探究了,只好凭着直觉猜测道:“大概是大公子的生辰快到了,郡主心里难过,所以提前来护国寺祈福吧。”
夏侯纾闻言怔住,脚下也停住了。
是啊,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怎么能忘了呢?
她转头望向钟玉卿。这些年来,母亲虽然强撑着体面,但人还是憔悴了许多。
是她这个做女儿和妹妹的大意了,差点忘了四月初三是大哥的生辰。
算算日子,也没几天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那位没有见过几次面的如天之骄子一般的大哥,她又觉得心里一阵苦涩。
夏侯纾上面共有两个兄长,大哥夏侯翖,自幼便天资过人,善谋略,通武艺,一杆长枪舞得出神入化,小小年纪就跟着父亲在军营里打磨,练就了一身好本领,也征服了大批将士的心。先帝在世时,曾夸他是不可多得的少年将才,因而对他格外看重,常常宣他入宫与众皇子读书习武;二哥夏侯翊,丰神俊朗,聪慧睿智,是京城里有名的锦绣公子,凭着高贵的出身和英俊的面容赢得了京中无数女子的芳心。然而他却人从花中过,片叶不沾身,让那些对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仿佛活在梦里。
在外人看来,越国公府圣恩眷宠,富贵滔天。子孙各个出类拔萃,玉树盈阶,已是非常圆满。
然而月满则亏,慧极必伤。
七年前,十七岁的夏侯翖随父亲出征北原国,不幸中了敌军的埋伏,被俘后惨遭杀害,尸骨无存,自此便给这个将门世家蒙上了一层惨淡的阴云。
时至今日,每每提起那段痛苦的往事,人们还是唏嘘不已。
日头逐渐升高,湛蓝如湖面的天空中懒洋洋地漂浮着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缱绻在迦南山的山巅,看得人也昏昏欲睡。
脚下的道路依然长如天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道旁新抽的绿叶被太阳一晒,疲惫地耷拉着脑袋,对过往的香客不屑一顾,与道上神情殷切的香客形成鲜明的对比。
夏侯纾忽然想起民间有句俗语,叫贫贱之家百事哀。她虽然没有体验过贫苦日子,但瞧着这光景,却也不得不感慨富贵人家的烦恼也不少——长龙一般的队伍里,多半是带着儿女同来的华服夫人以及面容憔悴的年轻少妇,华裳美服,环佩叮当,跟赶集似的络绎不绝。
“不信自己信鬼神,本末倒置,真是可笑。”夏侯纾看着这一切,摇摇头发出一声鄙夷的嗤笑,马上就被云溪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