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作茧自缚(上)(第2 / 5页)
天昏地暗,寰宇无光。
康熙帝一愣,手突然痛地抽了下,才惊觉表文快要烧尽,慌忙将残烬抖入早已准备好的火盆之中。却在此刻,仿佛老天都青眼于雍郡王的愿望,“噼啪——”一道惊雷,炸响在了诸人头顶。
像是撕开了天幕的弯刀,更似表达天神震怒的前兆。
康熙帝立于祭台之上,面部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下,而下方大臣,心里亦无一不是打了个突儿。
雍正爷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寸更没料想这乌云来势凶猛——他亦是敬畏天地之人,倘若不是上一世登极后西学引入给了他一些“自然”的观念;又事先知晓邬思道一月之前用奇门遁甲排盘演算,二十多天前更是亲身易容来此地考察地势湿气土壤,而眼瞅适逢雨季,才最后拍板订下了这么个“黄道吉日”,恐怕连四爷自己也要误会成了是天神震怒,祖先不满。
然而,更加给面子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雍正爷也因着此刻完全漆黑宛如深夜的天色,而胆颤心惊时候……
“噼啪——”
“噼啪——”
又是两道天雷当空劈下!
白惨惨亮晃晃。
礼官与钦天监的怂货,从来都是最迷信的,登时便双膝一软就跪倒下来。康熙帝内心也发慌了,他是个极要面子的君主,素日自诩仁政治国敬祖爱民,三道天雷接连劈下,康熙帝牙根一系,急忙拈过三柱清香,撩袍跪倒在蒲团之上,双手过眉,举香敬扣。
下面的文武官员亲王皇嗣,呼啦啦地跟着跪了一地。
然而,回应康熙帝的,却是接连又几道闪电,随后轰然雷响,兜头天雨盖脸浇下。
瓢泼灌顶,宛如天漏。
大比鹑蛋,小若珍珠。
倾盆大雨砸在了满清重臣的身上,却更是砸在了当今圣上的心头。天时地利人和,这会儿,可都算是齐活了!
康熙帝只觉得雨水冰寒刺骨,凝视于他身后的百道视线更如芒在背。而雨一直一直地下着,连成线的雨丝顺着帽檐坠下来,仿若接天洗地。康熙从来都是个骨子里极为要强之人,国事力求尽善尽美,外务苛责体面周全,这是他的江山他的天下,从八岁便登极的皇帝将这一切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遂此刻乌云遮天,坠空骤雨——莫非,是他勤勤恳恳治国三十余年,今朝却是惹来了天怒人怨?
康熙帝不出意外地钻入了牛角尖。
雍正爷此刻不觉抿了下唇角,他该说今日是太过顺利,还是顺利的稍显过头?这让他不觉将全盘计划在脑中再过了一次——
皇父此人素日看重政绩又要体面。江南诸事他听传闻有言表面平静实际暗涛汹涌,想也知道太子大哥在江南官场均有人马,自己登极后的查抄的江南织造更是天大蛀虫,所以忧思劳心恐不在话下。且皇父因由接连服用了多日提炼精良的“丰精五味散”,肝火上炕肾气充沛,如此一淋雨,寒热交杂,势必会病上三两日。届时将这场雨同江南不顺联系到一起,定然急招他的宝贝太子前来诉苦敲打求安慰。然皇父有亲近教育之意;在太子之位上呆了二十余年,近三年来又屡屡不顺心情焦躁的太子爷,岂会明晰这等“苦心”,只会当此是皇父责难他日前监国不利。如此一来父子离心,大阿哥又有梅玄机在一旁煽风点火,势必会跳将出来好大喜功。大千岁从来秉性愚鲁,自诩战功赫赫。太子不贴心,大儿子上杆子找抽,他就不信此番这两人还能讨着好去。
如此一来,若是好一些的结果便是太子再遭厌弃,大千岁直接下马。而近日因大千岁党一宗室漏税一案,同他走得颇近的小八,应该也会讨到教训,知晓远着老大,亲近四哥才是硬道理吧?
雍正爷心头的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