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游龙脱困,凤鸣九天(第6 / 6页)
风起云早年闯荡天下,阅人无数,自然不乏对他溜须拍马之人,但见郁胜宗年级幼小,说话之时满脸的赤诚,自然是不同于那些奉承之人,心中大悦,说道,“我要你劝说我儿回相剑阁,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踏入中原一步。”
郁胜宗道,“我还道是什么事,那便交给我吧。若是前辈要我去打败黑虎寨那四个人那样的高手的话,我可办不到。”风起云叹道,“以力证道,那是下下之策。小友你少不更事,难解其中之理。说服一个人的决心,比用暴力打败一个人,更难。”
郁胜宗又问道,“那我直接和相剑先生说,我已经见到前辈啦,先生不用再找啦,回去好好听到这话,风起云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说道,“不,你别跟他们说。我跟他们没什么亲子缘分,如今能重新见他一面,已经是老疯子的福气了。”
郁胜宗想问他为什么,又怕惹得他心烦,是以不再细问。与他相处时日久,极少见他这般情真意切,又听他话语凄苦,虽不知为何,也颇为风起云感到伤心。泫然欲泣道,“我知道了前辈,等先生醒转过来,我试试看吧。”
风起云看他这幅样子,有些好笑,可想这孩子小小年纪,却为自己感到难过,心中颇为爱惜。方才收徒之念,虽然作罢,但仍想要传授他武功,说道,“好,老疯子从不欠人情,你帮了老疯子的儿子,老疯子就给你点好处。”
哪知郁胜宗却摇摇头道,“前辈,我不学了,我不能拜您为师的。”风起云则是老大的不耐烦,说道,“嘿,老疯子武功高深莫测,你小小子能不能学会还两说呢。”他见郁胜宗仍是不为所动,想起郁胜宗方才提到,先前相剑传艺之事,笑道,“小子你过来,我给你讲讲九道胎息诀,怎么样?这是你华山本门武功,我给你讲讲?”郁胜宗却仍是摇头说道,“相剑先生给我讲解过,小子才疏学浅,听不懂,风前辈,只怕你说也白说。”
风起云大笑道,“我儿子又不会武功,哪懂这些高深武功的奥妙?老疯子跟你说实话,就是你师父自己,若当真阅读了胎息诀,也未必能领略五成威力。我风起云年少时阅遍天下武籍,能将你华山武功与旁门武功相互佐证,那授业传道,绝非常人所比。”郁胜宗这才半信半疑,盘坐下来,说道,“如此,就请前辈赐教了。”
风起云见他不再执拗,喜上眉梢,但心想过不多时相剑便会醒来,心中担忧,先将相剑主仆二人扶起,封了几处穴道,这才也盘坐下来。说道,“这门武功,讲究的,是要有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磅礴气势。”
郁胜宗打断道,“诶,前辈此言差矣,我华山派师承道家学说,希夷老祖更是出家当了道士,他的指玄功,讲究的就是阴阳平衡,与前辈所言有所出入。”风起云不满他打断自己,白了他一眼,说道,“后生小子懂个屁。希夷老祖虽是出家当了牛鼻子,但难道人人生下来便是出家人吗?人家希夷老祖年轻的时候游历山水,看华山山势奇险,有所顿悟,创出这门武功法门,我才说啊,要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呀。”
郁胜宗又说道,“那为什么希夷老祖早年间创下的武功,反而比他晚年所创的更加厉害呢。”
这一问,倒是问住了风起云,但他年轻时就能说会道,此刻信口开河,信手拈来,他故作震怒,大声道,“放肆!你后生小辈,怎能肆意批判师祖?”郁胜宗不服气道,“那难道,古人就不会犯错吗!”风起云道,“你懂什么!一个人练武功,虽然是练习越久越厉害,但并不是以能打败多少高手为评价武功的标准。希夷老祖本就是资质根骨上上之选之人,他锋芒毕露之时,结合自身条件,生平所学,临阵经验,创下这等武功,入门要求高,威力大,毫不奇怪。但等他晚年时,他又创出一门人人可学,助人延年益寿的武功,你说,哪边更了不起?”
风起云一通解释,郁胜宗这才不再发问,风起云见这孩子不再问些奇怪的问题,擦擦额头的汗,心中暗暗好笑。继续讲解这所谓的“九道胎息诀”。
郁胜宗本来也不是特别聪明的人,这段内功高深莫测,晦涩难懂,风起云一直讲解道东方渐渐出现鱼肚白,郁胜宗才记下这段口诀,并练习了一个周天,只觉得体内气息,隐隐有股狂霸之感,可是又并未有什么不妥之感。谢过风起云,这才起身。
风起云了了一桩心愿,稍稍放心,眼见分别在即,郁胜宗面上有些不舍,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这才跑出百里,可是和千里又有多少分别呢。”
郁胜宗问道,“前辈如今终于重得自由身,有家不回,该往何处去?”
风起云眺望向远方,那里还有座并不高的山头,迷雾之中,山头上仍有一个身影攒动。
郁胜宗见他不为所动,忽然大声道,“风前辈!您没有见到相剑先生成长,也没看着霜儿妹妹长大,这是多遗憾的事情啊!您不和他们一起回去了吗!”
风起云听他一言,心念一动,“是啊若能折戟弃剑,马放南山,卸甲归田,那该多好啊!只是、只是!”他心中又闪过一个高大的人影,那人影挡在他面前,宛若一座高山一般,他苦笑着喃喃道,“我已对不起一双儿女,又负了两个好女子,我还有什么脸面回相剑阁呢...”呢喃许久,他才抬起头来,淡淡说道,“我本无意世事,但仍有事情是非做不可的。”他转身看了一眼郁胜宗说道,“小友,我刚才,唔...虽然传的是你华山武功,但是你华山门规及严,你师父也是个老顽固,若让他知道你从旁门习得武功,说不定要罚你偷师学艺,虽然不比学习旁门左道,可这罪名也够你受的了。这门九道胎息诀,能不用,就不用。”他见郁胜宗答应他,却仍是满心忧虑,又说道,“可是修炼此门功夫,也须得日夜不辍,不可辜负我一般苦心,知道吗。”郁胜宗又是认真点点头。风起云不放心,又再三叮嘱,眼见相剑转眼即将醒来,这才与郁胜宗告别,转身下山去了。
郁胜宗目送风起云远去,直到消失不见,还呆呆眺望隐去风起云的山头。连相剑和风霜儿醒来也不曾察觉。任他二人如何拍打他,也毫无反应,他只是眺望着那山头,任由方才修炼出的那一股隐隐中暗藏狂霸之息的真气,在自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
“宗哥哥?宗哥哥?”风霜儿拼命摇着他,满脸担忧,郁胜宗却毫无反应。风霜儿急的几乎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望向相剑,哽咽道,“公子,他,他这是怎么了?”相剑也是紧皱眉头,摇摇头。
“嗷!!!!!”互听远处,传来阵阵野兽嘶吼,风霜儿开始有些害怕了,却听身旁传来一声呜咽。
郁胜宗此时,不知为何,竟然泪流满脸,却似乎毫无察觉自己脸上的眼泪,茫然问道,“霜儿...霜儿妹妹,我这是,怎么了?”
直到多年后,郁胜宗想起当年那声异兽嘶吼,便如同那天那时,清晨的第一道光,撕开黑夜,同时,也是那一声嘶吼,宣告世间将近四十年的长安,即将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