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窥见(第5 / 7页)
换句话说,赵官家坚信金人一定会来,而且这一次必然会是前所未有的大战,躲不开的大战!
所以,即便是很多理由摆在案前,什么今年是暖冬,黄河没封冻,金人没渡河把握;什么之前鄢陵大败、东平受挫,金人和伪齐没了战意;什么沿河防线牢固,金人知难而退;什么金国高层争储,斗争激烈,无暇南顾……
赵官家明知道这些理由都是合情合理的,明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确切存在的,甚至,金人一直毫无动静这个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也一直无法接受。
因为,抛开这些迷了眼睛的细枝末节,从宋金战略大局来说,站到两国的高度来看,金人不来是不符合逻辑的。
时代在呼唤一场大战,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一场决定大宋到底能否在黄河流域安身立命的大战。
赵玖一直坚信这一点。
实际上,赵玖此番来到前线,自然是在躲避后宫麻烦,也是在安抚焦躁人心,但他何尝不是想安抚最焦躁的那颗心……也就是他自己的心呢?
此番来到天台山召集诸将,很大程度上是这位官家想让这些前线将军给他一个准话……金军到底会不会来?
而很显然,根本不用问了,这些人根据自己的观察,得出的结论很清晰——他们都觉得,如果黄河不封冻,金人应该不会来了。
但很显然,赵官家没有被安抚住,他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在强行压制这番躁动与不安。
但不管如何了,就这样,当日登山看似圆满,实则对赵官家而言无果而终……几位滑州本地将官只以为官家此行只是例行召见,也都无言,倒是如小林学士、杨沂中等亲近人物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官家心思,却也不好多说。
而到了第二日,也就是腊月初一,天色刚亮,心浮气躁的赵官家便早早起床往靶场射箭……射箭是稍有能让他压抑住浮躁心情的事务,而一筒箭射完,这位官家便已经想好了,等射完箭回来擦把脸,便再召集四位将官一起用早餐,然后便将他们打发,就此回銮……毕竟,自己的判断归自己的判断,身为官家,总是要保持表面上的从容才对。
第二筒箭射出三支以后,杨沂中来报,虞允文自河对岸归来。
使者辛苦,赵玖毫不犹豫直接在靶场召见。
“金人怎么说?”对方一来到跟前,刚刚停了运动,正在用热巾擦脸的赵官家便主动相询。
“金人不以为然,都没让臣入大名府,直接在濮阳便将臣打发了,臣惭愧,有辱使命。”嘴上说着惭愧,但拱手立在靶场的虞允文却面色红润,颇显兴奋。
这是当然的,本来就没人指望能把叛将真要过来,金人除非是疯了才会交人,只是去示威罢了。所以‘有辱使命’的虞允文实际上不可能真的‘有辱使命’……他活着回来,便是一场成功的出使。
“意料之中。”赵官家当然也不在意。
而就当赵官家放下热巾,准备继续好言称赞一番,鼓励一下对方时,这位新科进士却是一刻都忍不住,顺势接口:“官家,金人大意,臣窥见机密军情!”
赵玖愕然之余,不禁就在靶场扶弓肃然而立:“说来。”
“臣在濮阳,未见金军船只,心中疑惑,存了心思,所以归来之时,却是以晕船为名,恳请那随行遣送臣的金军谋克尽量让臣从上游渡口渡河……臣随他至濮阳以西二十里,黄河北道故道口小吴埽的时候方才登船,却是在小吴埽后见到无数内河船只!”虞允文激动一时。
埽,乃是秸秆编制起来裹着石头、木材的一种东西,左右有长绳,专门用来治河,一听名字便晓得,这地方跟黄河故道口太搭了。
而小吴埽后能聚集船只,很显然是黄河泛滥,冲入故道,小吴埽那里天然形成了一个有故堤做遮蔽的港口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