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七十七（第1 / 2页）
怀愫/文</p>
“纸扎人？”</p>
宋福生陷入回忆, 他两只手抱着头, 目光涣散, 声音机械，用这种办法暂时保持理智的叙述。</p>
“我们……是去给小杰做法事的。”</p>
他们明明信教，可真等儿子死了, 又希望他能像活着的时候那样，享受到父母的爱和丰厚的物质生活，于是他们找到一家纸扎店。</p>
一家非常昂贵但非常精美的纸扎店。</p>
他们在那间店里给儿子定制了一切。</p>
宋福生颤颤发抖, 现在回想起来, 那家店铺, 一眼望去就跟别的铺子不同，那里面的一切，就像是专门为吸引他们走进去而布置的。</p>
宋福生闭上眼睛，他不愿意回想, 可他还是压低了声音：“我们……我们买了一个小杰，一个纸扎的小杰。”</p>
霍震烨脸色微变。</p>
法舟银桥、金童玉女，本来就是送葬纸马中最普通的，但宋福生夫妻并没有做普通的纸扎烧给儿子。</p>
他们定制了全套送葬纸扎，都要新式的, 什么小洋楼，小汽车, 还有玩具火车，他们甚至还想给小杰烧玩伴。</p>
小杰很喜欢家里养的金毛大狗，他总是假装自己是位将军, 金毛大狗就是他的马。</p>
出于爱子之心，宋夫人在看到店主扎的洋楼汽车之后，恳请店主扎一只狗。</p>
“当然可以，但要贵一些。”那人听声音应该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他坐在帘幕里对他们说。</p>
钱不是问题，他们舍得花钱，两天之后就收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金毛犬。</p>
它蹲在那里的时候，甚至都分不出究竟哪一只是活的！</p>
宋瑛盯着那只纸扎狗发怔，然后她哭了起来，店主人坐在帘幕后轻笑：“想要一个纸扎人，也不是不可以。”</p>
宋瑛猛然抬起头，她恨不得能看穿帘幕：“真的，可以吗？”</p>
宋福生皱起眉头，他一把搂住妻子的肩 ：“瑛瑛，我们做的够多的了，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的。”</p>
他知道妻子一直在自罪自罚，因为小杰是跟她出门时候被拐走的，但这不是她的错，是绑匪的错。</p>
宋瑛从听见店主那句话开始，就已经执迷了：“别的都不是小杰，我只要我的小杰。”</p>
宋福生心软了：“真的可以扎跟我们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的纸人吗？”</p>
店主还坐在帘幕后，只露出两只修长的手，那双纤瘦的手搭在一起：“你们真的，想好了吗？”</p>
“我们想好了。”宋夫人急切说着，她害怕店主变卦，身上没带足够多的钱，就脱掉手表押到桌上。</p>
一周之后，他们收到了“小杰”。</p>
“小杰”睡在一只长纸盒里，它比真的小杰要小很多，脸也更圆润，看上去很稚气。</p>
店主没给“小杰”画上眼睛，他微微笑着告诉他们：“不要给它画上眼睛。”</p>
宋福生皱着眉头看这个纸人：“这跟我们的儿子长的不一样。”这完全不是小杰，这怎么会是小杰呢？</p>
但宋瑛已经完全沉迷了，她一看见“小杰”就抱着盒子不放手，她轻轻抚摸纸人的脸：“小杰，妈妈接你回家。”</p>
“小杰”就这么回家了。</p>
一开始，宋夫人只是把“小杰”放在房间里，她抱着“小杰”倾诉自己的思念，慢慢的她以为自己的儿子还活着。</p>
她把儿童床搬出来，“小杰”早上起来，晚上睡觉。</p>
宋福生又能正常出去上班，妻子甚至还能给他泡红茶，烤饼干，他们好像又过上了以前的生活。</p>
有一天宋福生回到家里，看见纸人“小杰”有了眼睛，妻子抱着“小杰”满面都是幸福的微笑，对他说：“小杰怎么能没有眼睛呢。”</p>
宋福生想到店主说的话，可他并没在意，只是一个纸人罢了，画不画上眼睛都是一样的。</p>
妻子买来更多的新玩具，好像纸人小杰能够陪她一起玩耍。</p>
宋福生一开始是纵容的，妻子的精神越来越好了，她又能正常的跟人交往，甚至他们还又一起去了教堂。</p>
可慢慢的，宋福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家里随处会有乱放的玩具，客厅里，花园里。</p>
女佣人总说自己肯定收拾得很干净，宋福生以为一定是女佣偷懒了。</p>
小杰生前很喜欢的那只金毛将军，也被妻子送走了，她厌恶地说：“它疯了，它不认识小杰了。”</p>
那只狗会一直扒妻子的房门，只要它能活动，就会围绕在宋夫人的身边 ，还对摇篮里的纸人发出低咆声。</p>
狗被送走之后，女佣们也一个个离开。</p>
一个晚上，宋福生被声音惊醒。</p>
起床就看见妻子和“小杰”坐在二楼玩乐房的地毯上玩游戏。</p>
他本来觉得痛心，妻子的病没有好起来，反而更严重了，他刚想上前拥抱妻子，就听见她对纸人说话：“小杰喜欢这个玩具吗？”</p>
“小杰”，点头了。</p>
宋福生吓得呆站在门口，妻子回头看见他，笑得温柔又甜蜜，冲他招手：“福生，快来，看看小杰多聪明啊，他自己搭的积木。”</p>
地上积木歪歪扭扭的，就像是小孩子搭出来的。</p>
她甚至还对纸人说：“小杰，去叫爸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