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往事（第1 / 1页）

三人吃痛纷纷抽气起身，赶忙收拾行李。听见周遭吵嚷声、船工转舵声，乒乒乓乓好不热闹。虽说亥时靠岸，直至子时才有先前的侍仔露脸，招呼三人挤上空置的货箱，连人带车推上莫阳镇。

莫阳镇因日照时间长，终年不冻港，原名为“阳城”。自花鸟历三千四百五十四年，圣君东伐攻下此地，将驻地的贼人夷灭殆尽，恰好遇上城内有名的莫春花开，遂作诗“莫道春来早，阳城独擅名。”之后的阳城在港口建起一座半山高的神族雕像，以纪念神君开城的恩德，并改名为“莫阳城”。

可惜等三人踏上莫阳的土地，勉强扶住墙面站直时，月光已经隐没云间，昏暗的光线洒在波涛依旧的海面，被潮汐搅动闪烁着光点。在侍仔的指点下，一行人吹着咸湿的海风，绕过泊位和船坞，打算在天亮前赶到城东，方便入城。

夜幕下莫阳城的繁华并未丝毫减弱，船坞附近漂来大小渔船数百只，十七原以为是来卸货，将船上的香料买了再运到各地去散卖。仔细辨别才发现，散落的小船只卖吃食和窑女，供一船的帮工消遣。

卖吃食的卞叶舟形似乌篷船，船头用陶灶蒸上几屉馒头、包子、白薯和烧麦。船尾居然放着新鲜藕节、角瓜、菘菜等海上少见的菜蔬，馋得古吉边走边伸长脖子咽口水。除了几人乘的清江的商船，还有另外几条壶梁的货船似乎已经出海许久，不少汉子急匆匆奔向大些的伐船，昏黄的灯光随着脚步摇摇晃晃，少顷便能传出一阵模糊的娇笑。估摸着时间就有半褪衣衫的鲛人小娘出来叫吃食，大小船只陆续从其他地方涌来，绕过月光下不甚清楚，却巍峨的龙形雕塑，摇晃的水面上罗织出一幅喧吵的夜市图。

“东国！”船上的小娘发出一声略带埋怨的轻斥，带路的侍仔立马站住。他急匆匆给三人指了指方向，转身朝那小娘奔去，留下几人有些发愣。十七最先回过神来，拢了拢外套的旧袄袍，低声提醒伙伴道：“走走走，莫在此处愣神，小心有贼人。”

“哦哦”，小白和古吉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十七，小白闻言四下警觉。三人加快脚程，急匆匆行进一段路，绕过港口打算沿路道去城东，拐角处突然发现月亮不知何时已挂在正空。皎白的月光同夜明珠上的光幕，直直撒下来照的彼此一清二楚。

不远处礁石上建起的雕塑露出了全貌，在十七看来那是一条振翅欲飞的神龙，其龙身覆满鳞纹，背生有双翼，足踏云气。月光下双目炯炯，杀气腾腾，看得小白心里没由来一阵惶恐。最近都没发作的伤口，再次露出些微火星，燎得隐隐作痛。十七眼尖，瞥到小白额上冒汗，暗道不好，赶忙同古吉商量“刚刚东国指的是哪个方向？我有些辨不清，能否请古少侠打前？”

古吉点点头，快步走向前，同十七吹嘘：“十七兄弟，不是我吹，世间哪个鸭人不识路，甭管到哪儿，一走一个儿准！”

十七嘴里胡乱应着，却暗地塞了一张传音符放在小白手中，同他问起来：“怎么突然发作了？那厮在附近？”

小白的伤口不是用钝器打伤的，而是当初前来诛杀他的赤角一族中的阿楼驮用业火烧下来的。同为神族，阿楼驮的业火杀伤力不容小觑，神族血统中的神脉压制，经常让小白在遇到其他上阶神族时伤口发作。

额头冒汗的小白定神运灵，调用体内的水脉压制业火，好大一会儿才止住伤口处泛红的火星。见十七一直在身侧，他也用传音符回：“没事，他应该没追来，只是刚刚圣君的塑像被注入一丝神力，我被震慑而已。”

曾在现代化社会中生活二十七年的十七，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清楚这个世界的统治者居然是群龙的现实，毕竟坎界官方唯一制定的通用文字王符实际字词数量有限。加之为了避免龙族听到名讳就能结契的隐晦，防止某位神族用真身取名，出现神族被他人奴役的情况，都隐去“龙”字。描述神族的全是各类歌功颂德的废话文章，通篇下来只晓得神族能将坎界的灵气化为己用，诞生出的“神力”能移山平海，操控生死，比非凡。

还好殷老头先前的师傅在负屃君的藏书阁俸职，十七才搞清楚所谓神族的真貌。小白口中的“圣君”实际上是已化仙飞升的应龙老祖，是如今阳神在位的圣上的老爹，也是在坎界建立起龙族为统治阶层的开国元首，奠定了应龙在所有龙族当中的至尊地位。

接下来是四圣一族，即善用水、木元素的青龙一族，以性情温和、极为护短闻名。是应龙一族最早的拥趸，近水楼台自然，很早便同应龙联姻，自然也同应龙血脉最近。次之是在熔岩和火焰中化神的浮山一族和善用风云雷电之能的飞阁一族，都是当初应龙老祖手下的得力干将。

最为次之的是四圣之末，靠狗腿子上位的盘曲一族，最初只是随着应龙征战的蛟蛇，专门替应龙一族盘在柱上看门，受应龙一族的神力滋养，日久化龙，神力在四圣中最为薄弱。

龙族生性好淫，应龙老祖尤甚，四处攻城掠地外还同坎界其余各族的美人结合。诞生九子，子子法化龙，但跟着老爹加官进爵，形成只服务于应龙一族的九子氏阶层。其中长子囚牛，爱好音乐，善乐器。掌管祭祀用典、寻欢作乐等所需的音乐，有关乐的事情都归其与家族掌管。次子睚眦，好斗，善于制作兵器。不仅有兵工厂，也负责军队。招兵的事情都由他们管理。三子嘲风，管建筑的，喜欢修建雕梁画栋。皇家土木工程队，油水颇丰，家族的人各个肥胖。四子蒲牢做钟的，负责传讯。暗中也属于情报机构，长得尖嘴猴腮。五子狻猊掌管甘霖，本质上就是收税和财政两手抓，替应龙一族管钱的。六子霸下负责驮东西，搞运输，又名赑屃。七子狴犴，管衙门，主理行政事务。八子负屃，搞文秘，属于应龙一族专司办公室的。九子螭吻，负责后勤、后厨。家族出名厨，各地开皇字号酒楼。

至于九子如何一一降生，典籍中各类版本不尽相同，十七看完只觉得是宙斯在世，西门庆转生。或许是龙族太过风流，应龙老祖留下的这群继承人中，真正与龙族结合后生下的仅有当今圣上一人。而当今圣上拼尽百余年，也只诞下阜阳和襄阳两位殿下，其中阜阳殿下身为长子却天生神力低微，性格怯懦，不如虽为女子却骁勇善战的襄阳殿下得民心。

说起襄阳殿下，其实小白和十七都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身为当今圣上的次女，母亲为浮山一族的龙女，因过分健壮，破壳后是女儿身还是让圣上亲笔赐名，号襄阳。成年后帮助羸弱的长兄和体衰的父亲打理朝堂。神力精纯，明察善断。重视人才选拔，关注民生农桑。照理说这等高贵人物，断不可能屈尊来白郎君原本的小小封地。

那年十七刚刚入司籍殿，正在发疯似得掘取资料，试图找回自己到坎界的来路。比起自己可能死亡的事实，她法接受的是自己还带着之前的记忆，带着对外婆的牵挂和半生不甘，来到坎界置身事外。她在竭力保存自己后，大把时间用来钻研，想回那个家。襄阳公主的一次来访，把她的美梦轻易击穿。

盘曲掌管的望舒郡在老封君仙逝后，原本传位于血脉更精纯、神识磅薄的嫡次子，却遭到嫡长子一脉反扑，引发宫变。趁乱释放净坛中的业火，烧毁了下辖的五棵山由树，催发数百里息壤肆意蔓延，眼看要波及月江。王上遂派出若干强兵取道罗愿奔赴河西平叛，暗地里却安排了已经出嫁的长公主襄阳，从万星海带数百精锐，直刺望舒郡。

那日正值霜降，万星海上浓雾笼罩，负责戒严的护神卫还未看清来人就被长公主释放出的一丝威压，激得纷纷下跪。通报的小厮连滚带爬奔进小白的前殿，通传声刚落，吓得司礼堂一众姐妹乱作一团。

勉强将领主小白收拾完出去见客时，长公主已喝完十七端的甘露茶，见脚下跪着的清秀少年，长公主面色微暖，虽未示意小白起身，却也直言要借道，求个方便。小白听完连忙唤人取解碑令，她便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