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求余味了不可得上(第1 / 2页)
金荣前面走,上千人灰尘铺面,泥浆沾身,跟在后面。金荣高歌道:
“观心世间,听语道旁,或说无可救药。
苦心噫语,孤诣凡愁,只笑痴心空抛。
命该无有,运去财留,慧眼无识亏少。
生气渐紧,活眼未成,棋行终局虚劳。
瞽者不稀,聪明罕遇,空图酒醉今朝。
死者不去,活者淹留,荦荦何堪排扰?
朝生夕死,随波逐流,春秋不够催老。……也罢,不如放手。”
到了最后突兀的“不如放手”时,他身后已经跟了近万人。
这个热闹真值得一看——金荣已经站到了凌府门口。
他微笑道:“凌相,金荣来访,请开门。”
凌府大门紧闭,门房龟缩,白色的一对灯笼摇摇欲坠,素布缠花,黑纸黄钞,隐隐有唢呐急吹。
金荣背着手静静地等着,春风的寒意从高檐、危楼、砖墙缝隙中透出,午后阳光从稀疏枝叶中透出照在金荣脑袋上,他的五官的金属质感越发地明显了起来。贾瑞站在他背后,偶尔会不安地咳嗽一声。
一个小脑袋从高墙上探出来,向金荣等人望去,本不宽敞的胡同全部站满了,大家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的风刮过卷起一场呜咽。
那个小脑袋摆了一摆,另一个更小一圈的脑袋从他肩膀后面冒出来,两人似乎惊叹外面居然聚集了那么多人,发出了不明含义的声音。
金荣愣了一愣,那俩孩子说的是“没用。”张唢呐的徒弟给出个没用的结论?那么是什么没用?等候别人开门没用?
金荣大声道:“念天地之悠悠,怀逝者之音容,愿丧者以安息,劝生者以节哀。金荣告退。”仍然没有回应,金荣转身,回头看了看那两个孩子方向,墙头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是溜了还是被捉了。
金荣走下台阶,中门轰然大开,凌府终于不肯失礼,还是以最高礼节迎接金荣到来。
街面上波动如涟漪般散开,无数人伸长了脖子向内望去。凌宣全身缟素站在门内,扶框向金荣看去,目光复杂。
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二人对视了半晌,没有人肯首先迈步。一声长叹,凌三攴在华太监搀扶下从凌宣背后转出来,迈步出了中门。金荣抢上两步将凌三攴扶住。
凌三攴的气色正如同传言那般败坏,头发粗砺,虽然养尊处优,但年轻时练武给他的眼睛中留下了强大的杀气和决不认输的傲气。
这杀气和傲气与金荣疏落庸懒的神色一对,双方都立刻收敛了——与对方保持安全距离才是最佳选择,否则就是自找不痛快。
金荣和凌三攴目光又一碰,默契于心。
凌宣看着金荣在爷爷强大的气场面前毫不示弱,二人大大方方地向灵堂走去,虽不甘心,也只好跟在后面,心里郁闷。如果刚才自己与金荣平辈作礼,爷爷立刻就会取得辈分优势,甚至能倚老卖老将金荣夹在胳肢窝底下。现在因自己的傲慢,逼迫爷爷降低身份与金荣并排而行,结果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了。
唉,轻慢误事啊!怪不得三七校训要禁轻慢。凌宣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缺了太多东西。
贾瑞这是第二次登堂入室宰相家,虽有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兴奋。随金荣一路走来,当真是步步登高。
给死者上过香,化了锭,磕过头,孝子凌宣跪下回礼之后,大家都松快了下来。金荣没有听到“刀斧手何在”,凌三攴也没听到金荣辩解说,“不是我杀的,你们找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