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第2 / 6页)
“乔兰,不要怪我。”
三
乔兰最终还是站在了老式居民楼的下面,感谢许涟,在最后一刻拉走了安萍。她想跟嘉超单独谈谈,如果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从不偏袒苦命人。许多年后乔兰对所里新来的实习法医如是说道。
乔兰不记得自己怎么从一池血水中捞出不省人事的张嘉超的,也不记得她怎么扛着张嘉超从六楼下来、拦下出租车、又一路把她抱回自己家的。她只知道,自己是唯一能救她的人了。如果将她带到医院或是局里,她甚至法解释这样的情况,也许同事会将她们分开,也许嘉超会被铐在审讯室的床上——论是哪一种,她都力承担。
人的大脑会选择性地将一些记忆藏起来,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自己。但此时此刻,乔兰万分感谢这个机制,她将所有相关的记忆推向脑后束之高阁,试图将它们压扁、碾碎,这样她就不用回放那一幕幕濒死的场景了。
家中的纱布、酒精都被这场意外消耗殆尽,这也是她第一次缝合活人的伤口。是的,活人。尽管仍在昏迷,尽管呼吸细不可闻,但张嘉超,还是活下来了。
乔兰安静地坐在嘉超的旁边,五年来第一次,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她此刻昏迷不醒,面上惯有的倔强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绝望,深深的绝望。乔兰的心一阵钝痛,愧疚感遍布全身,泪水滴在床单上,与血水融为一体。自己太过粗心大意,简直愚不可及。
而张嘉超,她总是太过安静,以至于没人意识到她正在承受痛苦。
多年来,张嘉超已经服用了过量的精神类药物,哪怕现在她躺在床上,意识模糊,手指仍不可避免的微微震颤着。乔兰略一迟疑,还是拉过她的左手握在自己怀里。张嘉超的手指细长,由于长时间地佩戴乙腈手套而苍白光,手掌上不可避免地遍布着实验和仪器留下的伤疤和老茧。
在极大的精神压力和长时间的睡眠障碍下,手指的震颤往往会更加剧烈且不可控,而对物证鉴定的技术人员而言,双手就是她们与黑暗斗争的武器。张嘉超,她又是怎样用这双终日痉挛的双手,呈现出完美的鉴证数据的呢?微量的物证,连提取都是难事,更何况零点几毫克的药品称量,除开系统误差和随机误差,她又是如何克服人为因素的呢?
张嘉超欠下的答案,远远不止这些。
乔兰深吸一口气,继续为嘉超放松她的肌肉。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乔兰才能放心地靠近她、触摸她、抚摸她而不引起任何过激反应。乔兰轻轻地按摩着她的手,用各种不同的力道帮助她的手掌放松下来。当她的手掌完全张开后,乔兰又开始弯曲、揉搓、按摩,又移动到身体的另一侧,直到二人手上的颤抖频率出气的一致了起来。乔兰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歪过头端详着那张不省人事的脸:
“可张嘉超,你又喜欢我什么呢?”
四
张嘉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和乔兰躺在一望际的青青草地上,月光铺在乔兰的脸上,而她躺在乔兰的怀里,钻进她的臂膀,喝着酒酿哼着小调。
她肆忌惮地在梦里耍着赖皮,蹭在乔兰的身上不肯离开。乔兰的声音时而远离时而清晰,而她仗着自己喝了酒全身瘫软,哼哼地说要听乔兰唱歌。
乔兰奈,问她想听什么歌。
什么都行。
于是乔兰哼起儿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这下轮到张嘉超不乐意了,她坐起来说她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要给她唱儿歌。
乔兰又问,那你想听什么呢。
张嘉超望着星星,又看向乔兰,她不说话了。乔兰也望向夜空,最终选了一首英文歌,歌词飘在风里又钻进耳廓,一切都模棱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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