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节天堂无路（3）（第1 / 4页）
防空洞的“御书房”里，获悉此事后的裕仁没有任何感动，反而感到厌恶，甚至是憎恶。他记得很清楚，正是这些口口声声忠君爱国的激进派军人，把日本一步一步地给拖上了死路，第一次辽日战争，是关东军擅自挑起的，第二次辽日战争，是皇道派通过政变夺权后发动的，时至今日，在日本国最后几个小时的寿命里，这些“忠君爱国”的激进分子居然还要再任意妄为。想到这里，裕仁真的是怒恨交加，这些激进派跟中国清末的义和团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德行也是一模一样：爱国、激进、愚蠢。历史已经证明，这些愚蠢而激进的爱国者不但不会促使国家走向兴旺强盛，反而会把国家拖入万丈深渊，甚至让国家走上自掘坟墓的灭亡道路。可是，话又说回来，追根溯源，这些“爱国者”也是在日本本国土壤里长出来的，正是日本的军国主义思想让日本走上饮鸩止渴、无法回头的道路，是日本人自己毁灭了日本。想到这里，裕仁只能无限悲凉地长叹一声。铃木贯太郎在十分钟前已经带着裕仁亲笔书写的、拥有裕仁亲笔署名且盖上天皇玉玺的投降书离开了。日本帝国的生命，已经正式进入倒计时。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裕仁怅然若失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站起身，梦游般来回踱着步子，整个人两眼无神、失魂落魄。无意中，裕仁抬起头，看到墙壁上挂着的自己祖父、一手引领日本走向强盛和崛起的明治天皇的画面，顷刻间，他昏昏沉沉的脑子犹如遭到当头雷击般。裕仁愣愣看着祖父的画像，眼前迅速模糊起来，似乎蒙上了一层白雾，大颗大颗的眼泪霎那间冲垮了眼眶，在脸上滚滚汇成了两条溪流。裕仁似乎这才意识到他刚刚做了什么：他在日本、日本帝国、日本天皇制的三份死亡证明书上都签了字。如梦初醒后，迅速涌上来的撕心裂肺的痛苦让裕仁紧紧咬住嘴唇，他竭力不哭出来，天皇怎么能哭泣呢？尽管他马上在严格意义上就不是天皇了，但他要全力维持天皇的最后尊严。裕仁狠狠用袖子擦掉涌出来的眼泪，但新的泪水又止不住地继续涌出来，他的手脚在颤抖着，心脏在一阵阵抽搐，似乎渐渐裂开了，涌出了滚烫的鲜血，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胸口像被压上了重物。张了张嘴后，裕仁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他绝望地向空中抓了一把，似乎要抓住那个正在逝去的日本帝国，但扑了个空，身体踉跄趔趄了一下。站立不稳的裕仁扑倒在地，低声呜咽了起来。
“祖父啊，请您原谅我吧...先皇先祖啊，请原谅我吧...”裕仁牙齿打颤、热泪滚滚。
一双白皙、温暖但粗糙的双手紧紧地保住裕仁，是裕仁的妻子香淳皇后。香淳皇后一身麻衣粗布、颜无粉黛，头面上下也没有任何金银首饰，并且由于长期亲自做家务而皮肤干枯。香淳皇后温柔地抱住处于空前悲痛中的丈夫，轻声道：“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以后，不管我们去哪里，我都会不离不弃地跟着你，不管张学良怎么处置我们，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
在妻子的怀里，裕仁彻底控制不住自己，放声痛哭。
当裕仁与香淳皇后相依相偎、夫妻两人患难与共时，他的同龄对手张学良则很不光彩地没有与结发妻子在一起，而是与女秘书一起“彻夜办公”。张学良今天心情极好，因此精力旺盛，攻城拔寨时不但所向披靡甚至还梅开二度。当然，张学良在办公室里干这么有伤风化且明目张胆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因此早已经有了丰富经验和充足的防备措施。
“呼叫汉帅！呼叫汉帅！有情况！”办公桌上的无线电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卫队团副团长曹璞的声音（张学良卫队团团长是何世礼，副团长则有两个，曹璞、朱海北。曹璞是前北洋元老、现北华政务高层曹汝霖的儿子，朱海北是前北洋元老、现北华政府高层朱启钤的儿子。何世礼、曹璞、朱海北三人每天三班倒执勤负责张学良的安全，张学良与他们三人关系极好，私下里完全是臭味相投、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
张学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快步扑去抓起对讲机：“我在！说！”
曹璞压低声音汇报道：“大嫂子正在快步走向前门，二嫂子正守在后门堵你，两位嫂子都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应该是有备而来，预计她们会在三分钟后到达你办公室的门口。”
“这么快？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拖住她们的脚步！完成不了任务，老子就把你在夜总会里的那些烂事统统告诉你老婆。”
“又拿那些破事来威胁我！”曹璞愤怒不已，“大家一起去寻欢作乐，你现在倒好意思在我面前充君子？那个北欧花魁你自己不照样搂得不亦乐乎？好了！放心吧！我已经把电梯供电总闸关掉了，她们只能爬楼梯，起码可以给你拖十分钟时间。”
“算你机灵！辛苦了！下次请你吃大餐！妈的！是哪个混蛋告密的？要是被老子查出来，非把他满门抄斩不可！会不会是老顾？这老家伙看上去最有嫌疑啊！”张学良开始手脚如飞、轻车熟路地整理衣装并清理现场，张爱玲也在满脸绯红中迅速穿好衣服并快步出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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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铃木已经抵达厚木机场了？很好，空军天亮后全面停止轰炸，只起飞战斗机警戒，如果天空中出现铃木座机以外的任何日机，一律击落！...嗯，就这样。我另外再补充两三点...”当于凤至和谷瑞玉推开办公室门时，张学良正一边正气凛然地跟空军总司令冯庸打电话一边批阅着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俨然在为国家宵衣旰食、呕心沥血，堪称是一位克己奉公、日理万机的模范领导人，并且还把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连续一个多月夜不归宿。后来的历史学家们都认为：“张学良和裕仁这两位同龄人统帅是东亚风云里的两位主角，在执政统军方面，裕仁远不及张学良，或者说，裕仁没有得到机会来表现他执政统军方面的才干，而两人在业余方面的才华是各有千秋的，裕仁是一位造诣很深的生物学家，累计发现了200多种新生物并撰写了很多专业性学术论文，张学良则是一位无师自通且著作丰富的新派作家，累计创作了100多部小说，并且题材涉及历史架空、仙侠武侠、盗墓探险、悬疑推理、修真奇幻、惊悚科幻等多个领域，开创了多种新式文学流派；但是，裕仁在一个地方是大大超过张学良的，那就是裕仁自始至终都忠贞于香淳皇后一位女性，并且夫妻两人数十年如一日始终保持着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典范，而张学良的私生活则令人不敢恭维。”
一边赌咒发誓自己真的一直在兢兢业业办公一边被于凤至和谷瑞玉“押”回家的张学良走出军委会大楼后，在迎面扑来的凉爽而清新的夜风中，他看见这晚的沈阳又是一个不夜城，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已经在城内各地接连响起了，而一团团五彩缤纷的旖旎烟花也雨后春笋般不断腾入夜空，市民们开始开始迫不及待庆祝了，庆祝战争彻底结束、胜利和和平彻底到来。
“这样多美好啊！”张学良像艺术家在欣赏已经大功告成的杰作般幸福地看着自己亲手缔造的太平盛世，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而热烈的念头：自己一定要活到原先来的那个年代。虽然没有时间机器，但可以通过“长命”这个办法再回去。想到这里，张学良忍不住笑起来。
东方地平线上，一丝鱼肚白已经浮现了。
晨曦微露，凉风习习，东京西南郊区的厚木机场。
这座大型机场是东京最早建设完成的机场之一，主要是军用，同时也兼顾民用，但已经废弃很久了。第二次辽日战争结束后，日本不允许有任何飞机，日本的机场自然就没了作用，但也没有全部被拆除，毕竟北华军的飞机还是需要在本州岛境内有个落脚之地的，厚木机场因此而幸存下来，后来，日本叛变，日本军队虽然再次有了飞机，但却根本不敢放在地表上，北华空军的战略轰炸机群足以让暴露在地面上的日军飞机彻底葬身在机场上，因此厚木机场彻底没有了价值，挨了几次轰炸后，机场成了坑坑洼洼的萝卜田，由于没有使用价值，日军自然不会进行修复，北华军飞机也懒得再过来浪费炸弹，时间一长，这个东京昔日最大机场便彻底荒废了。空中指挥塔早已化为了废墟，飞禽走兽在里面做窝，机场跑道更是支离破碎，水泥裂缝间长满了野草。
看着这个东京从幕府封建时代进入现代化时代的重要标志之一此时颓垣败壁、满目荆榛的荒凉场景，铃木贯太郎忍不住潸然泪下，荒凉破败的不只是厚木机场，更是整个日本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