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如胶似漆（第1 / 1页）

大稳子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他脸上早已无血，没过几天又带着九香来了。

九香两年之中生了一双儿女，这可坑害了我们家，他生小孩就像我家人生了小孩一样。

我舅舅来讨钱买奶粉喂小孩，我母亲揣了几个鸡蛋换来两个钱给他。到最后，哑巴还是因为生活太艰苦饿死了。

舅舅家没几年就把十几间的猪场住倒了，因为每一间都被他们抽了椽子，揭了顶，当柴火烧了，舅舅家住山坎子，柴方水便的，他们家连柴禾都没有，真是懒到没有法子想啦，雀子拉屎给他们吃还要他们张嘴。

大稳子跟九香圆房那天还是我母亲在场。母亲那天去看她的宝贝侄子，带了二斤挂面，从梨子树上摘了八个梨子，搁在篮子里拎着，大稳子接了有点嫌少。

咕嘟着嘴，跟我母亲说﹕小姑佬我跟你说实话吧，你老卫家香火是断定了，没有办法的事情啦，我说假话都是龟孙子啦。

我母亲问他怎么这样肯定，难道哑巴没有生育能力？大稳子摇摇头。

我母亲追问他究竟怎么了。大稳子才说，哑巴不给上身，哑巴现在吃了不少饭劲大得很，一般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我母亲说，那就没法子了？活人给屎胀死了？

那天我舅舅也在家，三个人找来了麻绳，把哑巴推倒在一块案板上，这个案板过去是杀猪床，上面沾了许多猪毛和猪血。哑巴哇哇大哭，哭也没用，都说人在世界上为人两样事不用人教，她倒好只知道吃。

我表哥血红着眼给哑巴捆绑，总算把事情圆满解决了，开头九香哭得地动山摇，像上杀场一样，没一会九香就笑了。母亲回家就给菩萨上了香，说她今天这个做法是罪过请求菩萨原谅他。

贡川时常人不在家，把个哑巴一个丢在家里 。

哑巴在家煮饭，她学大稳子从住的猪圈顶抽了柴火，在矮得碰头的猪圈里点了火，三块土坯砌的锅灶。

哑巴爬在地下吹火，落了一头一脸的灰，浓烟把哑巴的眼泪和鼻涕都熏了下来，把里面的蚊蝇蜘蛛都熏死了。

锅里就一瓢水，是哑巴自己去河边提的。邻居老光棍外号五斗坛子从菜园里摘了几个大青茄子和几根黄瓜，从哑巴家门口经过，勾着腰进了哑巴家。

“这个给你！”五斗坛殷勤地说。

哑巴接了黄瓜。笑得像个孩子，咔喳咔喳吃起了黄瓜。

五斗坛哑巴抱起来，哑巴高兴得很，很配合五斗坛的请求。

贡川表哥回来了，他早不回来迟不回来偏偏在这节骨眼时候回来了。五斗坛子还没有从床上下来，被贡川赌了个死路。

贡川表哥抽了一根猪圈挡子，欲当头就给五斗坛一家伙，谁知道他的家伙还没下来，自己倒下了。

哑巴从背后一杠子打在贡川表哥的头上，末了说了一句话﹕耶幌子啦！（这句话的意思是有点懊悔跟了我表哥）哑巴竟然开口说话了。这是我表哥来我家说的。

他说，你以为哑巴是真哑巴，她是装的，她说起话来让人感觉好流利。

贡川表哥的头转了几转，老驴推磨一样，忽然扑通一声倒了。

贡川表哥牺牲了？没有，他这样的人不容易牺牲，没过一会就醒了。

母亲说她侄子饿死了不心疼，把人家哑巴饿死了是罪过。母亲把哑巴接来过一程，但是她不能把哑巴养活下来，那时还是困难，要是现在谁也不差一口饭，哑巴就饿不死了。

哑巴在我家一程子，脸也好看了，人也活泛了。

贡川也来，以探视哑巴为名，穿着一件沾满了蚊子屎跳蚤血的破衣，我母亲毫不留情地批评他，问他怎么对得起岳西的老丈人的那句话，要你照顾她，你干什么去了？

母亲啊，你这个侄子是猪大肠子，放地下一大摊，拎起来一大挂。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他一点都领情。

他被母亲批评够了，显得生气了，头僵着像个僵颈鹅。

青木问他为何闷闷不乐，他说﹕“我在跟人吵嘴啊！”

哑巴生的男孩出奇的聪明，都是我娘买奶粉喂大的，但没有多少时间，传来了哑巴不行了的消息。

她那天去山里找吃的，被毒蛇咬了一口，全身青紫，回到家就躺床了，第二天就死了。

九香死了之后，贡川还与自己的亲家母好了一程子。这话还源自他的女儿小荣，为了跟这个女人好，他不惜将自己二岁的女儿小荣嫁给大她二十一岁的男人，我母亲为这事专门去讨伐他了。

他头僵着，跟母亲说﹕“小姑姥，你别管得太宽了，我尊敬你喊你一声小姑姥，我不尊敬你，你什么都不是。我家小荣的婚事我不做主还要你来做主了，你滚一边去，我是好是坏跟你有什么相干？”

母亲满腹怨气，流着眼泪回家来了。

亲家母小戏唱的好听，据说我表哥僵把个颈子在茶馆里听她的戏，眼睛眯缝着享受得不行，一节戏唱下来，贡川就答应把女儿给她的不成器的儿子。

这个女人为了进一步笼络贡川，把香喷喷的人往贡川的脏兮兮的身上贴。

她也因为有些嫌弃贡川太脏，每次完事都要下河里清洗身子，否则她没法让自己舒心。

贡川一定要跟她合演《梁山伯祝英台》，送兄那一段。

唱得是如痴如醉，贡川发挥了自己的公鸭嗓子，只把路人驻足观赏这对野鸳鸯。

她向贡川表哥承诺，说只要把女儿早一点给她家的儿子，她的一身肉由着他耍，到时两家就变成一家了。

但当贡川把女儿白送到她家，生米煮成了熟饭，她就翻脸不认了。

但贡川哪里肯离开她，每天坚持要找她，哪怕她去了天涯海角，一定要把他找着。

那段时间表哥搁她家呆着，但呆多久都是白呆，这女人出去唱戏去了，再也找不到她了。贡川气愤得很，骂她是个婊子，但他说起这个女人的时候，还是流露出对她的无限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