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他苍白又瘦小 像一条落水狗(第3 / 4页)
那时人们已经将这对母子忘在脑子的角落里,不再费口舌跟随别人一起唾骂。
幼时,袁憬俞常常坐在门槛上,他懵懂地瞧着母亲抹眼泪,一年四季,她雪一样面庞泡在泪水里,逐渐憔悴。
“妈妈。”他笨拙地小声呼唤。
可是,从来没有得到回应。
自从生下孩子后,这个可怜的女人不再走到小镇的街上,而是像一只胆怯的老鼠一样藏在家中。她怕,她怕别人钉子一样的目光,怕别人嘴皮子翻动时的议论声。她再也没有昂扬起那张引以为傲的脸庞,出去买米买油,也将头埋得低低的,别人随意的一句呼唤,也叫她胆战心惊,如同一具尸白的躯壳,哆嗦得似乎下一刻就会昏厥。
袁憬俞八岁时,母亲也离开了。
一个雨天,几年来很少打扮自己的母亲坐在镜子前,她安静地梳好辫子,眼神中释放出一种比柴火更明亮的光。
年幼的袁憬俞看不出她的反常,想像往常一般抱住母亲的腿,却被一把推开。
女人拎着包裹,决绝地上了一辆汽车。
汽车轮子滚动发出“轰隆”声时,袁憬俞才发现母亲不见了,她像一阵风飘走了,只留下一片呛人口鼻的尘土。
大铁块跑得飞快,袁憬俞怎么也赶不上,他跑啊跑,哭啊哭,跑酸了八岁的双腿,哭疼了八岁的眼睛,摔破了八岁的额头。
最后,青苔将八岁的他滑倒了。
他跑不动了,像一个摆件跪在街上让人观赏,周围人窃窃私语,声音嘈杂,仿佛是一群夏天热切鸣叫的知了。
好多人啊,袁憬俞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偏偏没有一个人上前将他扶起来。
“小怪物!你妈跑啦!”
“你妈跑啦!你爸也跑啦!”
“哎呦别过去!他是怪物!”
几个小孩嬉皮笑脸地围在附近,他们嘴唇上挂着两条青绿鼻涕,两根手指却仿佛嗑瓜子的妇人一般熟练地指指点点。
袁憬俞听不懂,他看上去苍白又瘦小,身上水淋淋的,像一条落水狗。
“孤儿啊……作孽啊……”一个老人摇摇头,颤巍巍地伸手将他拽起来。
袁憬俞茫然地看向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