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封随不当人的第一章）（第2 / 3页）

“他到底在做什么！！！他难道不知道小怜的这17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吗？！他怎么可以这样让小怜曝光在大众视野里！！！他怎么可以把小怜就这样丢在人群里，他当年答应了我的，他答应了我的啊！”花甲之年的老人仿佛被一瞬间抽去生气，布满老茧的手叠在桌缘，李伟再也站不住，跪在桌旁，头磕在手腕里。

张国庆控制不住的指尖抖着不断往下划，他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可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带着他的眼睛停顿在一行字上：「封氏集团董事长封随先生表示，他和阮博士不仅申请了双性人相关研究的专利，并将为阮博士今后的研究提供充足的相应资源！根据阮博士的透露，他更详尽的论文将在下一周发表在Natr期刊，相信不久的将来，人类社会将会重新定义性别！」

“他怎么可以把小怜放在实验台上啊！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那孩子啊！他不能让小怜再受到伤害了啊，他不能这样啊！他不能啊！”

“张叔，他真的，太过分了。”柳南一根接着一根的烟，“林怜小时候就是因为双性人的身体被丢到垃圾桶里，后来被校长抱回去，我们宿舍小孩也视他为怪物，”柳南重新再点了一根烟，“我们总是欺负他，有时候还会拿小石头砸他，抢他的饭和水果，连他过生日的糖都被大家瓜分了，心情好就让他在宿舍里睡，心情不好就让他滚出去，”柳南看着两指尖的星星之火，“大冬天的，他要洗很多衣服，还要负责收拾我们的宿舍所有人床铺，打扫卫生更是默认给他，甚至有谁心情不好都可以对他拳打脚踢，你知道孤儿院最大的孩子有多大吗？”柳南朝张国庆咧嘴笑起来，“十五岁，”他盯着控制不住打颤的张国庆，“你想想一个健康的十五岁小孩，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拳打脚踢。”他深深的吸了口烟，再吐出一个接一个越来越淡的白色烟圈，“每天不仅要去打扫院里的卫生，还要打扫寝室卫生，因为校长每晚都要检查宿舍。累了一天，舍友们还要让他不得安宁，有时候还没走到宿舍呢，就被人拖到角落里莫名其妙的充当出气筒，第二天精疲力尽的想吃点儿东西，却被大家抢走水果，甚至有时候连饭也被抢走。张叔，您说林怜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啊，封随和他妈来和我说会对他好啊，他们和我承诺会对他好啊！他们保证过的啊！他们不可以这样啊！不可以这样对小怜啊！是我的，是我的啊！”张国庆坐在沙发上看不到老友的头，只看到一双手布满褶皱，节骨上遍布着老茧，常年干活导致黑粗的手指，干燥皲裂。

张国庆恍然想起来林怜来封家的第一年，封随对他好的那一年。小孩儿总是惊惧的接受他们对他的好，他们给他碗，他就捧着碗，他们给他饭，他就光吃饭，他们给他夹菜，他就吃碗里的菜，不争不闹。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里，不抬头也不乱看。他记得自己把他领到单独的房间的时候，小孩惊讶又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他，他能住这么漂亮这么大的房间吗？他带他去浴室，给他一件小小的浴袍。结果小孩洗完不好意思的捂着下身问他，可以穿裤子吗？他好不容易找了条小孩的裤衩给他，结果他穿着松松垮垮的，不好意思的对自己说「谢谢您！」

第二天他去叫他的时候，小孩穿着睡袍，光着腿缩在床尾，头枕在床上，整个人蹲坐在地上，两手抱着自己。他问他怎么不去床上睡，他说他床太软太漂亮了，他害怕把床弄脏了。

后来的那一年，小孩也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哄着封随和每一个佣人，总害怕说话做事，又认真仔细的做每一件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不仅没有因为来到封家恃宠而骄，还更加小心翼翼的倍感珍惜。

林怜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谨小慎微，夕惕若厉的活着。他明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搬去地下室，可他依旧乖巧听话的任封随发落。一旦日子过得好一点，他就会变得更乖，更听话，他总是害怕会因为他的一点误打破美好的梦境。

可他从没有抱怨过箪瓢屡空、棘地荆天的生活，他临深履薄却又百折不催的活着，他想靠自己融入人群，他想靠自己减少身体带来的异类，他想靠自己和所有人平等的相处。

可封随把这一切都砸碎了。他让所有人知道了林怜的另类，他让所有人都看到了林怜的另类，他让所有人都在观摩林怜的另类。

他让林怜被围观、被议论、被千夫指，他让林怜处在世界中心成为众矢之的话题。

林怜在七岁的时候满怀期待的挥别孤儿院以众暴寡、筚门闺窦的生活，现在的林怜十七岁，他的心上人亲自送他回到这样的生活。

柳南见张国庆抖着手把李伟的手机放到桌上，微微低头，双眼神。

“怪我，都怪我，我当时鬼迷心窍了啊！怪我啊…怪我…”李伟泣不成声，林怜也是他的孩子，他亲手将这个被磨难眷顾的孩子送给了刽子手。

柳南把烟插在烟灰缸里，转了转烟头，用力灭了烟，甩了几下被香烟带走精气神的脑袋，起身扶起灰白死气笼罩的李伟坐到张国庆旁边，“张叔，上次让您找的担架和摸清楚路线，怎么样了？”

张国庆缓慢的转过头，眼睛的焦距逐渐清晰，过了会儿才听到他宛如拉锯般的声音，“哦，担架在阮卿办公室那层楼的消防通道里，等他生产完，我和老李头换着和你一起抬到一楼，我们走急救门诊的进口，到时候能直接抬进急救车里，”他咽了咽口水缓解嗓子的干痛感，“到时候李老头你开车，我们不走高速，我们走小路。”

柳南接过话，“出了北京我们买一辆私人二手车，再辗转去芸显，我看过了，芸县生活便利，经济建设不，咱们到了那边包个小超市维持生活，或者是做其他轻松点生意都可以。然后，”他抬头又点了支烟，迷迷蒙蒙的烟雾里看不清他的脸，“我想送林怜去读书。”

“如果我们的生意可以的话，我也想去读书。半工半读也行。”

李伟听到他的话猛地抬起头，见张国庆转过头来看他，两位老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用半工半读！”

柳南挑了挑眉，夹着烟的手托着腮，撑在翘着二郎腿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咧着嘴角，看着张国庆，“张叔，您有那么多钱供我和小怜读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