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邺水之行(第5 / 6页)
曲鉴卿上前扶着曲默趴到了床上,想解开他身上的亵衣察验伤口时,却被曲默拽住了手,他嬉笑着道:“小伤,我回去自己上点药便好了,不劳父亲费心了。”言罢便要撑着起身。
曲鉴卿蹙着眉头,沉声说道:“你还笑得出来,可见还是疼得轻了。”
而后不由分说便将曲默摁在床上,顺着刀口撕开亵衣,却看见除了方才那剑伤外,还有大大小小四五处疤,有的伤在肋骨处,有的伤在肩窝处,但都已痊愈,只剩下淡色的痕迹。
唯有肋下那处最为严重,寸圆的伤口像是被钝器生生插进肉里,那凸起的疤痕横在他本就格外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曲默先开口,故作轻松道:“你看……我说了自己上药……”
曲默趴在床上,未曾看见——曲鉴卿双眼一直紧紧盯着曲默背上的伤,指尖都有些颤抖,手悬在空中良久,终于还是没有落下去。想来是那日欢好时他醉的厉害,眼饧耳热的,没瞧见这些旧痕,如今乍一见才如此惊惧伤怀。
许是不忍再看,曲鉴卿偏过头去,轻声道了一句:“原是伤惯了,也便觉不出疼痛来了。”
话落,也不待曲默开口回应,他便径自下床取了伤药,给曲默敷上了。
曲鉴卿给他缠纱布时,曲默趴在床上想了片刻,试探着问道:“先前我也曾问过自己背上那片白的图案……”
曲鉴卿闻声,手上一顿,问道:“怎么?”
曲默应道:“那时父亲说是我幼年生了一场大病,请苗疆那边的巫医来治,治好便有了这东西,那巫医还活着么?我想寻个法子将那片东西去了。”
曲鉴卿将手上的纱布打了个结,状似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死了。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曲默还要问,但未曾出口便被曲鉴卿岔开话头:“肋下这处怎么伤的?”
曲默虽惯了向曲鉴卿撒娇卖乖,但那都是于情爱上。曲默虽长相精致漂亮,但打心底里也是流血不流泪的铮铮汉子,而今要他这样赤条条地躺在曲鉴卿面前看旧伤,的确有些难为情的。
是以曲默便忘了深究背上白色刺青一事,脸涨得通红地埋在褥子里,竟也如女儿家般忸怩作态了片刻。
等了半晌也不听曲鉴卿下床的声响,曲默便知道此次逃不过曲鉴卿的询问,由是认命似的掀开头上盖着的被子,说道:“来北疆的第一年……出去巡查的时候遇到了流寇,我和吴教头人手不够,等救援来的时候耽搁了回营的时间。怕大雪封了山,便改行栈道,我不小心坠了下去,那伤……便是坠崖途中被树枝刺穿了留下的……”
曲鉴卿沉默了片刻,说道:“那怎地不递家书回去报信?”
“我以为吴教头他们会报上去的……”曲默随口应道。
曲鉴卿伸手掐了掐眉心,眼底起了愠色:“他怕丢了官,岂会上报?”
曲默倒是一怔,轻声说道:“我以为……你知道的……”
曲默这般说着,心中却幡然醒悟——他三年前在床上躺着等了一个月的书信,却没等到曲鉴卿的只言片语,他便以为是这人一惯薄情寡幸,于是隔空跟曲鉴卿怄了三年的气,却不料曲鉴卿自始至终都不知此事。
曲鉴卿又问:“那后来又是如何得救的?”
曲默思忖着是否说白狼那件事,如若说了,曲鉴卿也同吴仲辽那些人似的不信他,又当何如?
然而转念一想,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白狼是否是他受伤烧糊涂了做的一场梦,又如何能叫曲鉴卿相信?
由是便答道:“是吴教头派人来搜救,在崖下寻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