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锒铛入狱(第3 / 3页)
曲默这一觉便睡到了四更,朦胧间像是有人来了,灯火亮得晃眼,他抬手挡了,片刻后方缓缓起身。
铁栏外,牢头提着灯笼,照着房内,“大人,这便是关押令郎的囚房……”
曲鉴卿赏了一锭银子,颔首道:“有劳。”
牢头点头哈腰接了:“大人可得长话短说,莫叫小的为难。”由是将灯笼挂在墙上的钩子上,悄声退下了。
曲鉴卿将食盒放在地上,敲了敲栏杆,朝里面道:“过来吃饭。”
曲默低头闷声应了,接过曲鉴卿递来的饭碗,蹲在栏杆后便是一番狼吞虎咽。
牢房阴暗而潮湿,时不时还有来历不明的水从房顶上滴下来,落在曲鉴卿的肩头上、发丝间。但他好像全然不在意,只长身玉立着,居高临下地凝视曲默。灯光昏暗,他面上似乎也笼着一层薄雾,叫人始终看不透、辨不明。
曲默知道也曲鉴卿在看他,却一声不吭,只管闷头扒饭。
两人都沉默着,牢房很静,却又不静。
长长的过道两边牢房比邻,囚犯们睡觉时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曲默两手间的铁链在他举箸时便会碰在瓷碗上,便发出清脆一响;更有不知何处窸窸窣窣的微小声响,像是耗子在深夜里爬动着,伺机觅食。
曲默吃完,便用袖口在嘴边一抹,转身回去接着睡觉,他盖上草席时,见曲鉴卿仍站在栏外,便道:“父亲早些回去歇息吧,牢房污浊,别脏了衣裳。”
曲鉴卿道:“北疆跟南下,你选一个。”
曲默没应。
“江东水患,充州是重灾区。赈灾钱粮经由沿途克扣所剩几,灾民四散、民不聊生。圣上震怒,命我到江东彻查此事。今日天亮便启程。”
曲默问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邹岳是这回惩治的要员,他一死,便没人咬着邹翰书的案子不放了。那丫鬟的控告又漏洞百出,大理寺那边我到时候周转一下,此案便会成为头案。”曲鉴卿如是道。
曲默嗤笑道:“父亲真是好手段。您不点头应允,我连死都死不成么。”
曲鉴卿并不理会他的讥讽,又道:“北疆跟南下,你选一个。”
“选一个?任你将我一脚踢去戍边,而后在那鬼地方待个十年八年,混几等军功回京后继续给曲家当狗么?就如同我生父那样?”曲默撩了撩手上的镣铐,又道:“那我还不如就待在这儿,反正吃喝不愁。父亲以为呢?”
曲鉴卿道:“别人将你踩在泥里,你倒真的甘愿做蝼蚁了。”
曲默像是听了个极大的笑话,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偏生还要压着声音,怕吵醒了牢里的其他犯人,“我一向胸大志的,父亲是第一天知道么?”
曲鉴卿提起食盒,临走时撂下一句话:“三天后大理寺提审,这两天,你好好考虑。”
曲鉴卿不来倒好,来了倒是惹得曲默一肚子火,他恼的狠,恼曲鉴卿冷血情任由张太后将曲献嫁去亓蓝,恼自己遂了曲鉴卿那句“妇人之仁”,当初若真是听曲鉴卿的话,狠下心来将那紫椽一剑刺死,也不会生出今日这许多事端。
他毕竟是年纪小,手上干净不曾沾过血的,故而还保有少年人的天真,想着到底是人命一条,于是宁可忤逆了曲鉴卿也要保下紫椽,谁料那一时的慈悲害了如今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