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囿(主绫空,微托空,有第一人称)(第3 / 3页)
那之后我每日都在处理社奉行中的事物,从未主动去找空或派人打听空的消息。偶尔听见仆役说有异乡人来邀请过家政官去看烟火,因为托马也有异乡血统也没有多虑。我没有多问什么,亦不知空和托马之间会产生怎样的相知相熟,只是后来常常能从托马口中听到空的名字,连绫华都对他产生了好奇,还笑着打趣托马整天一副心魂不在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从来都游刃有余的家政官,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解释空把别人认成了他因此相识只是朋友而已,语伦次到手都不知该放哪了。
而我只是平静撤下了从几日前就没再被处理掉一点的案文,在拔除了几波稻妻境内蠢蠢欲动的异国组织和练习几次剑术都法内心沉静后,我终于意识到那份被我刻意不去理会的喜欢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在名为嫉妒的水囿中不断胀大、愈发浓重,叫我也开始心魂不在,开始维持不住一直以来的笑脸,开始像个完美的猎人一样去接近猎物了。
我告知托马可以邀请空来社奉行做客成功和空再次相遇,他认出我是那日和他匆匆一瞥而过的人,我俩因此熟络成为好友,之后每次空来时我都会提前把托马派出府外办事,制造许多和空独处的时间。
起初他与我相处不免紧张,但对我来说与他消除隔阂轻而易举,温文尔雅、亲和近人大多是旁人对我的评价,应该说我很会利用这些外在条件去笼络空的心。事实上我确实成功了,他与我不再陌生,称谓上从人人都能称呼的“大人”变成仅他能叫出口的我的名讳,相处时也不再介意我不经意的触碰日益亲密,再后来我终于时常都能见到他与笑靥同生绯樱色的脸颊了。
他身量娇小,我垂眼看他时总能将他的身形困在我的一方眼仁中,如此好像便能长久地将他禁锢在我身边。
在被告知我与空的关系后,绫华有些意外和惊讶,她没说什么,只是眼神望向了托马,心中所想都写在了脸上。视野中家政官神情愕,他是个聪明人,很快便明白一切,从最初少年的认到后来频频外出的任务,他其实早有预料只是从不敢相信。
而他那些隐秘的、法得知的、小心翼翼的心思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被宣之于口了。
金发的家政官低垂着头,他把失落掩饰得很好,至少空就没有察觉。
鸣神大社的那位八重宫司不喜与我相处,她曾言社奉行家主心思深重过于精明,每走一步都充斥利用与算计。她的确没有说,对于空我向来不介意用何种手段将他留在我身边。他的欢喜是我阴谋暗夺、步步经营的结果,说我阴险也好,狡诈也罢,我都不会在意。
与之相比,研究空的喜好,感受空的快乐,和空每时每刻的相处更值得我在意。
与空在一起的日子或许平淡,却于绫人的记忆中深刻,神里屋敷处理公文的案牍时常有金发的少年趴伏在上面,因为偷看神里家主处理公务而被捉到怀里,颈子后面登时就被印上深浅不一的痕迹;因为太高兴而把宵宫小姐送的祝福烟花一口气全部点燃,差点把神里屋敷的庭院也一并点着,把古田和小春吓了好一跳;因为喝到了堇瓜口味的团子牛奶而整张脸都皱到一起,还评价它就像日落果炒兽肉,在看到绫人喝得面不改色时震惊得睁大了双眼;因为想弥补绫人过的祭典而向绫华偷偷学了一段舞,在一个又一个绯樱重瓣团簇成绣球的时节,献给那个每当望向他时双眼都如如水色般温柔的青年,一遍又一遍。神里绫人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在一起。直到空死去之前也一直这么坚定地相信着。
那一日空突然提出他要离开神里屋敷前往珊瑚宫助战,那是稻妻内战最激烈的一段时间,天领奉行对战海祇岛兵士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仅凭他的力量难以改变既定的局势,但他仍然去了。那是绫人第一次放任空离开。他在庭院内的凉亭里枯站了一夜,空离去前说的话也在他脑中回响了一夜。
金发的少年眼神坚定,于夜色中微光闪烁:“我知道我有点不自量力,但我一定要去。这不光是为了那些法在法令下生存的人,还有……”他向绫人微笑,“如果我带领珊瑚宫将士打了胜仗,就可以申请废除法令,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当神里家的夫人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啊。空异乡人的身份,天领奉行驱逐异乡人的法令,神里家和辅佐家族的阻挠……其实绫人从不为此感到困扰,他只是责怪自己为什么会让空为此而难过,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寝饭不思殚精竭虑,而想到用这样的方法来填满别人眼中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是他作为爱人的失职啊。
后来在八酝岛的最后一战里珊瑚宫胜了,空却再也没能回来。随海祇岛现人神巫女前往鸣神岛进行谈判的将领五郎只带来了空的遗物。因为身份原因空未曾向他们表明过自己与社奉行的关系,只是在有人红着脸向这位异族少年表白时,先前喝了一杯清酒的少年不胜酒力,不好意思的挠头抱歉说他已有心爱之人:“我要打赢这场仗,来做和他相配的聘礼。”
遗物被交给了鸣神大社的宫司大人,最后被转交到神里屋敷,社奉行现任家主手中,是一副祭典中常见的狐狸面具,也是那夜漫天烟火下他未曾摘下的那副。
他的爱人啊,竟是这般的通透与聪明。他看破了他温柔面容下的本性,却在这场水囿中为他点燃经久不熄的花火,绽放大团大团溺于水色的绯樱。甚至猜到了他意图谋乱的疯狂,竟是在死去后也在为他担心。那曾作为欺瞒的狐狸面具,最终落入神里绫人的怀里,仿佛金发的少年在他怀中耳语:
“绫人、绫人,别在意我的死去,我喜欢稻妻的绯樱与烟火,也喜欢世间仅此一个的你,离岛码头的枫树很美,海祇岛的珊瑚真珠也很漂亮,有空去听听白狐之野的狐鸣吧,听听和镇守之森的狸奴叫声是不是一样的声音……绫人,别害怕我们会分离,只要你一直在,我就总能看到你所看到的风景。”
府中一直郁郁不散的阴云不知何时消失了。那日后本该是兄长与空的婚礼却被取消,我看见哥哥从房间里出来,整个人似乎变回了以前的样子,笼罩他的阴霾散去,他没有维持笑容,却轻柔地抚摸我的头,语气充满自责:“抱歉,绫华,这段时间让你难过了。”我本想向哥哥微笑,却不小心流了许多泪水。那片困住空的水囿同样困了他许久,如今哥哥他,终于走出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