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父亲的笑容(第1 / 2页)
父亲躺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里。还叮嘱母亲不要通知在远地的我,因为他怕我在北京工作,担心他的病情。还是母亲偷偷的叫弟弟来通知我,我才知道父亲生病住院的消息。
这是父亲典型的个性。他是论什么事总是先为我们着想,至于他自己,倒是很少注意。
我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父亲公司去开会,开完会他到了市场去吃了一碗肉羹。
他觉得是很少吃到的美味,他马上想到我们,先到市场去买了一个新锅,然后又买了一大锅肉羹回家。
当时的交通不发达,车子颠簸的厉害。回到家肉羹已凉,又溢出许多,我们吃的时候已经没有抒情形容的那种美味。
可是我们吃肉羹时心血沸腾,特别感到那肉羹人生难得,因为那里面有父亲的爱。
在外人的眼中,我父亲是粗犷豪放的汉子,只有我们作为子女的知道,他心里极为细腻的一面。提肉羹回家只是一端,他不管到什么地方,有好的东西一定带回给我们,所以我童年时代,父亲每次出差回来,总是我们高兴的时候。他对母亲也非常的体贴,在记忆里,父亲总是每天清早就到市场去买菜了,在家里用饭面也从不让母亲操心。这30年来我们回家都是有父亲上菜市场,一个受过日式教育的男人,能够这样内外兼顾是很少见的。
父亲是影响我最深的人。
父亲的青壮年时代虽然受过不少打击和挫折,但我从来没有看过父亲忧愁的样子。他是一个永远向前乐观主义,再坏的环境,也不皱一下眉头,这一点深深的影响了我,我的乐观韧性大部分得父亲的身教。
父亲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这种理想主义表现在他对生活与生命的尽力,他常说:“事情总有成功和失败两面,但我们总是要往成功的那个方向走。”
由于他的乐观和理想主义,他成为一个温暖如火的人,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这使我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他也是一个风趣的人,在坏的环境下,他也喜欢说笑。他从来不把痛苦给人,只为别人带来笑声。小时候,父亲常带我和哥哥到田里工作,这些工作启发了我们的智慧。
例如:我们在家种竹笋。在,我没有上学之前,父亲就曾仔细的教我怎么去挖竹笋,怎么看地上的裂痕才能挖到有没有出青的竹笋。
20年后,我到了行山去拜访笋农,曾在竹笋天地表演了一手,使得笋农大为佩服。
其实我已经3年没有挖过笋了,却还记得父亲教给我的方法,可见父亲的教育对我影响多么大。
也由于农夫,父亲从小教育我们农夫的本事,并且认为什么是都应该从农夫的观点出发。像我后来从事写作,开始的时候,父亲就常说:“写作也像耕田一样,只要从你天天下田,就没有没收成的。”
他也常叫我不要写政治文章,他说:“不是政治性格的人去写政治文章,就像种稻子的人去种槟榔一样,不但种的不好,而且常会从槟榔树上摔下来。”
他常叫我多写一些与人益的文章,少批评骂人,他说:“对人有益的文章是灌溉施肥,批评的文章是放火烧山;灌溉施肥是人可以控制的,放火烧山则是常常失去控制,伤害生命而不自知。”
他教我做创作者,不要做理论家,他说:“创作者是农夫,理论家是农会的人。农夫只管耕耘,农会的人则为了理论常会牺牲农夫的利益。”
父亲的话中含有至理,但他生平没有写过一篇文章。他是用农夫的观点来看文章,每次都是一语中的,意味深长。
有一回我面临了创作上的瓶颈,回乡去休息,并且把我的苦恼说给了父亲你听。他笑着说:“你的苦恼也是我的苦恼,今年香蕉收成很差,我正想要明年还要不要种香蕉,你看,我是种好呢,还是不种好?”我说:“你种了20多年的香蕉,当然还要继续种呀!”
他说:“你写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继续呢?年景不会永远坏的。”“假如每个人写文章写不出来就不写了,那么,天下还有大作家吗?”
我自以为比别的作家用功一些,主要是因为我生长在世代务农的家庭。我常想:世上没有不辛劳的农人,我是在农家长大的,为什么不能像农人那么辛劳?当然,最好是父亲一样,能终日辛劳,还能利他我。这是我写了5年文章时长返躬自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