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身世之谜（第3 / 3页）

“那个……”过了半晌，唐纪兰看着阿坤，突然小声地向他问道：“爸爸最近有没有打你？”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那是几年前一个下雨的午后，在好奇心和预感的双重驱使下，唐纪兰看了看阿坤的胳膊和小腿，惊讶地发现孩子的胳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这让她极度的愤怒，心里一阵剧痛，好像是自己猝不及防地被人打了一拳。

当唐纪兰在背地里跟那个家伙说，以后别再打孩子，他倒是大言不惭，“小孩子淘气就要打，这也是为了他好，”一副天真的过了头的狠毒语气，当时她就想赏他一个耳光。

阿坤愣了一下，一丝慌乱在脸上浮现，感觉有点措手不及，又有点不自在，目光落在了客厅的一个凳子上，两只手的手指扭在了一起，其实在内心深处，他有点排斥唐纪兰问自己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愿意别人同情他，或者怜悯他，也不愿意别人打探自己的隐私，或者他们家里的事情。

唐纪兰不会想到，这个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其实已经伤害到了阿坤的自尊、伤害了他那幼小的心灵。

“爸爸这一段时间有没有打你，”唐纪兰又问了一遍。。

有时候，唐纪兰没办法假装对一切视而不见、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阿坤受虐待、看着一个弱小的生命在痛苦中彷徨地挣扎，她不愿使他在幼小的童年时候心理变得阴暗，因为她自己也有孙子，那样她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对她的灵魂来说是一个比沉重的负担。

“没……没有，”阿坤摇了摇头说道，脸上挤出了一个虚假的笑，那模样看上去委实有点令人心疼。

唐纪兰直直地看着阿坤，叹了口气，过了片刻，她开始把他校服的袖子往上捋了捋，想看看他胳膊上有没有伤。

刚开始阿坤有点抗拒，但是当他面对唐纪兰那伤感的略带乞求的眼神时，还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唐纪兰看了看阿坤的胳膊，又检查了一下他的小腿，果然，孩子的小腿上有淤青。

唐纪兰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怜爱，五脏六腑都跟着绞了起来，隐隐作痛，眼眶都红了，周围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变得有点稀薄起来，一股愤怒骤然涌起，像一阵浪潮般向她袭来。

”姨奶奶，”阿坤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我在学校里和同学玩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摔的，”他熟练地说出了一个完美的台词，对着唐纪兰笑了笑，笑完之后，迅速地瞄了一眼客厅的门，有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看向了窗外。

唐纪兰的双眼湿润了，心痛不已，她知道阿坤在撒谎，稀疏的眉毛不禁拧在了一起，面色凝重。

良久，唐纪兰幽幽地叹了口气，随手端起了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好抑制心中的痛楚，目光越过茶杯看向了柜子上的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战争片。

一时间，唐纪兰任凭思绪翻飞，所有的回忆瞬间袭来，就像是一帧帧闪回镜头在她的脑海里一一掠过，又如同夏日的折扇般在她的眼前一叠叠地依次展开，图像是那么的清晰、鲜活，一切仿若发生在昨日，又恍如隔世。

十二年前的这一天唐纪兰残忍地偷走了阿坤的人生，从此改变了他的命运，掠去了他所拥有的一切美好，让他的生活充满了各种意外、各种艰辛和坎坷，同时也改变了唐纪兰自己，让她的灵魂从此处安放，一度陷入了深深的迷惘、陷入了罪孽的牢笼，甚至是一刻都不得安宁，时至今日，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了，有时候，心里经常会莫名地燃起一阵灼热的遗憾，悔恨交加，以前的简单与纯粹早已经一去不复返。

每一次的回忆都是那么的痛苦，记忆犹新，时光能追溯到那个炎热的夏日黄昏，空气中充斥着一股焚烧垃圾的刺鼻气味，唐纪兰连着好多天像个幽灵似的一直在那个老旧的院门外徘徊，游荡，等待着机会、等待着下手的机会。

那一幕总是比清晰地浮现在唐纪兰的眼前，出现在她的梦中，像一条疯狗似的长年累月地跟在自己的身后一个劲地狂吠，论何时何地都会想起这件事情，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的世界从此改变，滑像了人性丑陋的一面。

唐纪兰深吸了一口室内冰冷的空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其实有时候她也不想揭开那段尘封的往事，不愿意回忆那个疯狂的夏日黄昏，假装自己的生活仍像从前一样，可是记忆中那些幽暗的画面一如多年以后的智能手机，会从屏幕里自动弹跳出来，画面是那么的清晰、明亮、鲜活，可感可触，而且完全停不下来，她的心不禁再一次地一阵绞痛，只感觉一股法遏制的罪恶感升腾起来，挥之不去，一时间，任凭这些痛苦的回忆将自己裹挟。

这时，一个声音在唐纪兰的耳畔突然阴阳怪气地忿忿道：“怎么，是心软了还是后悔了，告诉你，你没做任何事情，自哪门子责，真是可笑至极，看你那怂样，婆婆妈妈的，也不想想当年他的亲生父亲是怎么对你儿子的，这叫一报还一报，天经地义，就是到了阎王爷那里，咱也不怕。”

是啊！我干吗自责，真是荒谬，唐纪兰在心里喃喃道，所有的负担顿时凭空消失，这一刻，她几乎感到了某种解脱。

尽管如此，唐纪兰的心里还是时常充满了质疑，内心始终有着一股沉重的迷茫，那个声音也会不时地突然跳出来质问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必定孩子是辜的。”

往事，地狱般的往事，它就像一根毒刺般牢牢地扎在唐纪兰的心口，疯狂地折磨着她，仿佛她没有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假装遗忘这一切，有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怎样才能宁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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