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4 / 4页)
这世界上活了多少人,有多少种难以名状的庸碌和苦痛,如果每个人都奢求上天赐予优待和眷顾,老天爷早就累塌啦。
回到家中,钟述闻已满手都是蚊子包。瘙痒难耐,他抓得双臂浮肿,整条胳膊像被热水烫过。丁寻曼找出把蒲扇,轻轻替他扇风,虽然也济于事,“怎么叮成这样,刚刚应该去摘几朵黄果兰驱蚊的……”
“是你太甜了,对蚊子有吸引力,不然为什么不咬我?”
他念念有词,“死蚊子,还不断子绝孙,好可恨……”
钟述闻百忙之中抽出空闲笑了:“蚊子咬你会醉吗?难怪它们都不咬你。”
“哎别挠了别挠了,我出去找找,好像有种草能止痒。”
钟述闻拉住他,“算了。现在信号好点了,我要去打个电话。”
这通电话讲了不到十分钟,丁寻曼见他回来时眼中仍有零星笑意,好奇地打听:“打给谁啊?”
钟述闻也不瞒他:“爸妈。”
“跟妈妈诉苦被蚊子咬得很惨吧?是不是后悔跟我来了?”丁寻曼拧干毛巾递给他,“今天澡也没得洗了,将就一下擦擦吧,明天就下山,虽然听力好很多了,但我感觉你还是得回北京再看看。”
“没有,不后悔。”钟述闻犹豫了片刻,如实说:“我只是说我在四川,还有……”
他终于下定决心拨出电话,在看到碑文、听过丁寻曼的前十八年、触摸过那条蓬勃难凉的亲缘血脉之后。
先打给了爸爸,郑重地感谢爸爸将优渥的生活和可供选择的人生捧到他怀里,他知道这一切都没那么容易。
钟立行沉默了一两分钟,似是欣慰,又含忧愁,叹道:真的长大了。
深吸一口气,他才摁下通话键,喻镜惊喜的呼声蹦进耳朵里,他明明白白听到:“听听去哪玩啦?妈妈都找不到你。”
他简单地交代了近况,最后对妈妈说:“你爱我迟一点,也要原谅我爱你迟一点。”
喻镜在另一头泣如雨下。
钟述闻讨厌眼泪,他拿眼泪总是没有办法。
只好又单独地、正式地重复了那三个字。
“就说了这么多。”他把手臂伸到丁寻曼面前,“扇子没用,你给我吹吹。”
临睡前,同盖在一床气味陈旧的薄被下,钟述闻在丁寻曼的后颈咬下一个标记,耳鬓厮磨道:
“谢谢,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