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2 / 4页)
他没有做客人的自觉,搬了张板凳就自顾自坐到了棋盘边,手执黑子: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听家宝说您有门高超手艺,所以我想尊称您一声阿察师傅最妥当。看来您也爱棋,反正没事做,不如我们切磋切磋技艺?就当是以棋会友。”
他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阿察听懂不成问题,只是嫌太文绉绉,刻意用浓重的乡音嗤道:“你娃儿莫扯巴子,打脑壳得很!”也搬凳子在钟述闻对面坐下,低声嘟囔,“俊倒是俊。”
一来一回,钟述闻半点不肯相让,吃了他几个子,又要咄咄迫近,逼得阿察老脸通红,直薅脑袋毛,局面一时僵持不下。
只过了两招,钟述闻就摸清了他的水平,想赢容易,问题是如何赢得漂亮又声息。
“您介意和我讲讲家宝以前的事儿么?”钟述闻试探着落下一子。
阿察注意力高度集中,说话不经大脑,究竟说了些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钟述闻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心里记。
“杨婆子下葬那天,那小子哭到昏过去,还是老子到地里拔草才望见噻,一把老骨头背个闷墩,累求子的!”
“小时候天天皮子痒,爬草地里被雷公虫咬,痛得滋哇叫,整条村子都笑,真就是只属猴的!”
……
棋高一着,钟述闻赢得毫悬念。
出乎意料的,阿察痛快地服了输,并未要求再战。他盯着棋盘上的惨状,心里却不免高兴,这几年村里搬了不少人,留下些只知柴米的老家伙,棋瘾发作起来实在把他憋得够呛。
再抬头时,盘问钟述闻的语气也微有变化:“看过《史记莫得?”
钟述闻诚实地摇了头,“只有中学的时候学过几篇,不太感兴趣。”
阿察恨其不争,破口骂道:“求撮撮嘞!你们两个人……”
他瞪大一双浑浊的眼,松垮的眼皮盖住了部分黑眼珠,颤巍巍往兜里掏出一根烟,啪嗒点上火,嘬了两口,还是压不住恼怒,从干瘪的嘴唇里喷出一连串裹着烟味的成语:“一丘之貉,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丁寻曼就在这时抱着满满一篮子进来了,不禁冲钟述闻笑道:“阿察是个老烟枪,辛苦你了。”
又劝阿察早戒烟,别的不提,只说万一得了肺病就帮他把床底下成堆的书全卖了,省得糟蹋。
阿察像被捏住了七寸,踩了几脚烟屁股撒泼,不情不愿地劈柴烧饭去了。
“你呢,你戒了么?”钟述闻借势在身后问他。
丁寻曼弯腰将篮子最上层的几根玉米移开,露出一条休克了的鲫鱼,闻言一顿:“戒了。”
“鱼烧汤还是烤?”他提起穿过鱼鳃的稻草,镇定地转移话题,“这条还挺肥,我本来只是路过,它就藏在石头边,而且好傻,我都没下水就把它捞起来了,刚刚回来的时候还看见一群鸡在狂奔,别是中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