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1 / 4页)
订了次日的机票,钟述闻压缩时间又去了医院一趟,紧赶慢赶在下午两点半到达机场。
“为什么先来成都?”他拧开一瓶水递给丁寻曼,“不是说你家在绵阳么?”
丁寻曼推开他,“不用。”又说,“我在这里打过一年工,而且……婆婆其实是成都人。”
钟述闻顺水推舟开了个玩笑:“哦,那你还是个混血儿了。”
丁寻曼反过来问他,“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看大熊猫?”钟述闻像是想到什么,笑道:“对,就看熊猫。”
“现在有点晚,过去不一定能见到了。”话虽这么说,他拿出手机打车,“去动物园吧,近一点,应该来得及。”
出租车上飞闪过四川一隅的景色,钟述闻坐在凉意沁脾的车厢里,眼前是与其他城市甚差异的高速公路,脑海里涌现出翻滚着的浮满辣椒的红汤、浓墨重彩的川剧脸谱、刀削斧劈的峻岭崇山,巴蜀方言也犹如在沸腾的火锅里涮过,噼里啪啦浸透着烫辣与酥麻,香淋淋地浇进人耳道里,但又神奇,这语言刚中带柔,再辛辣丑陋的字眼经那般语调出口也像娇嗔,似乎永远留有兜转的余地,便是四川人首先呈现出的待客之道。
这是他对这座陌生城市的最初印象,热辣的,像火舌舔过他的皮肉,或者心脏,烟熏火燎,煎得微焦,由内而外地热了起来。他想四川该是红色的,顶鲜艳的那种红。
进场后直奔熊猫馆,运气还算不,正巧有只熊猫仍在卖力苦吃,瘫坐在木头高台上,四周堆积围成圈的竹皮笋壳,一副吃喝不愁的憨态。
“不拍个照什么的吗,”钟述闻见丁寻曼兴致一般,有意引他说话,“据说早年四川村民经常能在山林见到野生熊猫的踪迹,是真的么?”
“别人不知道,但婆婆说她叔叔那辈有人远远见过,长得壮,很机警,爬起树来……”他指了指玻璃墙内的熊猫,“应该比它矫健很多倍。最重要的还是自由。”
“它这样不好么?”
丁寻曼自然也觉得这玻璃笼里豢养的动物圆润讨喜,“也许可以更好吧,反正如果我是它,我会更向往外面的世界,磨尖我的爪牙,和自然界的生物殊死搏斗,输了就死个痛快,不要人来掌握我的命运。”
“又在提死。”钟述闻面向他不太高兴地说,“你倒是死了,要活着的人怎么办?”
“不讲道理,我说的是假设!”丁寻曼呛他,“你没想过死啊?而且我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怎么样。”
“会有的。”钟述闻说。“至于我有没有想过死,你很想知道吗?那就说说好了。有过不成熟的想法,就那么一念间的事,过了就好了,应该只能算是一种正常的死亡冲动。但你要真死了,我不敢保证。”
不敢保证什么?丁寻曼没有追问。他急忙转过身,展馆里的熊猫也爬上树休息了,没话找话说:“我们换个地方吧,你还有要看的吗?旁边好像是猩猩。”
钟述闻适时地和缓氛围:“下意识提到猩猩,你是不是真的在讽刺我是黑猩猩?”
丁寻曼愣了一会儿,不禁笑了。
钟述闻抬起他的手,手臂上骇人的疤已经消得七七八八,这算是自己严格盯梢的功劳,心里有些欣慰,又预备稍稍刺他一下,好令他长记性:“洗澡的时候痛死了吧?一天两回药,加一回祛疤凝胶,滋味也不好受吧?自己作的。”
丁寻曼坦然承认,“很痛,但也算不了什么。”
话不投机,钟述闻撂下他气冲冲先走了。怎料没出两步即刻回了头,佯作不耐催促道:“不是看猩猩?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