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1 / 1页）
因为腿上的旧疾，岳凌不敢爬得太快，拄着登山杖在后面悠然自得地走着，让余海带着高文卿和岳凝先爬到山顶等他。不过何新宇，这个他们出发的时候还在呼呼大睡的人竟然后来者居上也赶了上来，倒是出乎了岳凌的意料。
“岳凌，我想和你聊聊，你不介意吧。”
岳凌摇了摇头，对何新宇的印象只有在听证席上他告诉自己余海曾经在他家门口中暑晕倒，以及昨天他在余海父母面前不着痕迹的奉承。今天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和昨天的他仿佛是换了个人，让岳凌有些意外。
“其实我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了。我和余海是大学的室友也曾经是一个支队的战友和同事，在师父出事之前，他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就像我曾经说的，他经常看着有你照片的学生卡出神，每年放寒暑假他也一定会去你家门口坐一坐。
岳凌，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我父亲是缉毒警，他在我十岁的时候就牺牲了，母亲也被逃窜的毒贩抓住残忍地杀害了。我父母都不是G市人，亲戚们都在很远的地方，所以我是在我父亲的同事和战友家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叔叔阿姨们虽然对我都很好，但是他们毕竟不是我的父母，是别人的。
在上大学以前我其实挺害怕放假的，我清楚我并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只能努力地讨好这些叔叔阿姨还有他们的孩子。帮叔叔阿姨做家务，帮他们的孩子补习。大二的寒假，余海邀请我去他家过年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其实我是不想去的，因为我不想再待在别人的家里去感受那份不属于自己的亲情了。”
“但是你最后还是跟着余海来了这里。”
“是啊，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那么讨厌这种事情的我，为什么最后还是会答应余海。也许我还是在渴望着亲情，又也许是在我心里，那个会对着一张发黄的相片流泪的余海还是感染到了我。总之那年寒假我和他一起在这里跨的年，那是我自从十岁之后最惬意最舒服的假期。余海的父母热情地招待我，，并不是因为处于愧疚同情，只是单纯地把我看做是他们孩子的一个朋友，余海也并不是那些怕我会分走父母对他们的爱的孩子们。”
“所以你......喜欢余海？”
何新亮诧异地看着岳凌复杂的神情，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他的心里只有你，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我是很感激他那年的邀请，至少那年寒假之后，我和他成了朋友，我也渐渐地不像从前那样那么沉默寡言了。不过说实话，在遇到汪明毅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难会爱上什么人，毕竟我是在缺爱的环境中长大的，我一直在祈求着爱，但是从没有真正得到过。即使现在我和汪明毅在一起了，我也很难确定，这份感情，倾听他的苦难排解他的忧郁，帮他重新回到学校，经常去学校看他，到底是我还在下意识地想要讨好一个人，还是我真的对他有着特殊的感情。”
“你会下意识地在讨好汪明毅，难道不是正说明你喜欢他，所以你也在渴望祈求着他能喜欢你吗。你就不会去讨好余海，上次开庭的时候，这次你来这里过年的时候，我看他对你都挺头疼的。”
“上次嘛，是我看他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见的人却什么都没说，我就想着既然他不好意思说，那就我来说呗。而且我是真的希望他能够如愿以偿，你们两个能够苦尽甘来。至少你们两个也算是两情相悦吧。”
“那你和汪明毅呢。难道不是两情相悦？”
“我自己对于我自己的感情并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他对我......也许只是受不了我的死缠烂打，又或许只是在感激我对他的帮助，所以......”
“何新亮，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说起我和余海的事头头是道，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这么畏手畏脚的？他的心思我不是他，我不能很明确地告诉你。但是何新亮，明毅过去三年经历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难道你觉得他如果不清楚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会毫顾忌地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你吗？你知道你进入他的时候，他光是要克服过去三年带给他的恐惧就需要多大的勇气吗？”
何新亮诧异地呆在原地，岳凌的一番话让他动弹不得，他从没想过，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奢求的别人对他的爱，竟然在一个比自己小了整整五岁的小弟弟身上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他不由地停下了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山中凛冽却又清新的空气，这寒冷地仿佛是带着利刃的空气，没有使他感到任何不适，反而让他体内的浊气，他的迷惘与不安都涤荡一空。
“岳凌，谢谢你今天和我说的这些。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你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让余海对你这么多年都能年年不忘，就连汪明毅每次见到你都要和你没完没了地说话。
第一次在紫微星酒店就到你的时候，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但其实我是带着点私心的，所以下手重了点。后来你暗示在追查C市医疗废物运输车的余海，在你手术之后可以把带有发信器的钢钉拿回去好好调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其实非常聪明和坚强，即使是那么绝望地境地你也没有放弃抗争。后来能够找到潘歧也是多亏了那个发信器，因为余海取证完之后把那个发信器给了一直在潘歧身边形影不离的我。
大年初一爬山的习俗使人们希望自己来年都能步步高，不过我就不用啦，我得去叫那个小懒猫起床啦，拜拜，哦对了，新年快乐，也替我向余海和你家人问好。”
新的一年，万象更新，也许这是更好的一年，也许是更差的，但是谁知道呢。日子总是会一天又一天，每分又每秒地进行下去，不往前走的话谁也法将这个只属于自己的故事进行下去。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只不过是在正常不过的季节轮转。岳凝如愿以偿地考上了省里经济系最好的大学，申请到了助学金，漫长的暑假也在忙碌的打工中飞快地度过。高文卿自从余海住到她们家以来也没有再犯过一次病，现在她也能帮着余海一起买买菜偶尔还能在余海忙碌得回不了家的时候，趁岳凌不注意偷偷地烧两道拿手好菜。
第二年岳凌参加了成人高考，考上了省里最好的大学。隔三差五汪明毅也会和他交流着最近和何新亮发生的事。
一切就像在厚厚的冰雪中储存积攒了一个冬天能量的种子，在泥土里它曾经被积雪压得难以动弹，为了争破埋藏他的泥土与积雪他不得不厚积薄发，不得不用尽他所有的力气，耗尽他所有的执念，只为了最后能在与照亮它给予它能量的太阳在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时节相遇。
然后，茁壮成长，变成可以不辜负这一轮红日照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