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宁(第4 / 5页)
我睡梦中嘟囔着应了他几声,就又昏睡过去,知觉像躺在海底里头沉着。
有力气了,能够行动了就去外头把唐风行买的皮蛋粥瘦肉粥在锅里热了喝。喝了两口,有些恢复味觉似的,绵软带点米粒开花的香甜,我今天到是胃口好得全部喝完,喝完还给唐风行发照片,像孩子似的求奖励。
他倒也顺着我的意思,回来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图片给我。跟他粗略地聊了一会今天的心情,他问我需要那什么回来。我仔细想了想,其实我没什么家伙留在那里,最贵重,也是我最想要的,应该是他柜子里的那本自杀计划手册,但他拿回来也会藏的好好的。
我其实有想过,他为什么不直接扔掉这种晦气的东西,而是替我保管妥当。他到底是怕若是万一扔了,毁了,烧了,我也许会跟着疯了。他也是怕的。这种行为触及是我的心情,我的肉身灵魂似乎都纠葛着这本自杀计划手册。同生同死,一笔一划记录着我的那病态的三年人生。
但唐风行没有车,不好带,顶多带些衣物回来,以及平常使用的笔记本电脑之类。
我看了看手机备忘录弹出来的消息,想起来,今天的日子的特别——我妈的生日。
我妈这人在我这里算是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但我真心喜欢她,她待我好。她结婚之前是少年宫的美术老师,招小孩喜欢,很多小孩都冲着她来,倒也能压住那些小屁孩的坏性子。但她结了婚,她就顺了我爸的意愿,辞了工作,做家庭主妇,一心一意地照顾我。
我妈她爱画画,她经过少年宫的时候,总会带着三年级的我进去逛逛,看小孩子画画,也让我画。
可我不爱画画,我每次都不情愿跑了,屁颠屁颠地跑去少年宫外头玩滑滑梯,等她看够了,心满意足了,就会带我回家做饭。
我偷偷攒早餐钱还有早点起床,走路去,不坐公交,省下车费给她买了油画棒,让她教我画画。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画画,但我喜欢她弯下腰,贴着我,海藻卷的头发,柔软的碰到我的脸颊上,可以闻见好闻的洗发水味道,温暖舒服。
虽然我画的丑不拉几,兔子不像兔子,猪不像猪,够不像狗,反正看不出来是个动物模样。
我妈她被激动起来重新创作,想要回去教画画。她跟我爸聊,我爸把那个油画棒和薄薄的图画纸全部扔进垃圾桶里了。
我爸不喜欢她画画,重操旧业,在他眼里女人出去干活是对他的侮辱,对他的能力的不认可,女人有了工作就不安分了,一心一意顾家就可以了。
钱不会不够她花,犯不着出去工作。
他们吵了很久,激动之下打碎了晚上的饭碗,虽然玻璃碎片划到我的脚上,拖鞋沾到我的血,我也没管,用垃圾铲扫把这里收拾干净了。
我妈跑出去外头哭了很久,我跟着出去给她递纸巾,我就说,油画棒丢掉了还我可以再买,我长大了,不用你照顾,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那天也是冬天,雪融了很多,被踩得跟破抹布似的,没一点儿干净的地方,我妈的眼泪一直流到那肮脏不堪的雪地上。我第一次看见我妈哭,我想着我男子汉应该帮我妈争取她想要的,不能让她哭。
她安静了很久,寂静的冬夜里,月亮露出来八分满,但却被天上黑云切割开,如同碎开的玉。我想这跟我妈的理想一样,是玉,但却在生活的柴米油盐切割下残缺破碎,她的梦成了毫价值的镜花水月。
我一直等着她说话。她看了我一下眼,低着头,拉起来我的手回家,轻声说:“不画了,这辈子都不画了。”
好景不长,四年级我爸出了趟门做生意,过年也没回家,回来了之后就再没跟我妈说几句就好话,开始指指点点我妈,说她没按时做饭。
我妈也是乖顺,生病不舒服了也不敢不做饭给我爸吃。
这让我很厌烦,我爸说什么,她就真的去一点点地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