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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没什么失去(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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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发现自己道理懂了一箩筐但是遇到事情还是没办法平静,不像雪玲她不会被任何事影响,对自己的掌控和对生命的享受从始至终未曾变过。舒窈还在麦当劳兼职很晚才回来,大晚上冰雪和她去看了对面旅馆的房子,租了一楼一间带卫生间但没空调的房间,后来房东说可以换,于是她们又换到了三楼边上,泽阳曾经住过那间,冰雪对那里很熟悉也很喜欢,在那样不安的时候泽阳的任何影子都能让她感到欣慰。

确定好房子后她们回宿舍拿行李,冰雪和舒窈被那家视频制作公司录取,实习了一个月,每天都在学习剪辑软件,学校要求她们实习三个月,但是从第二个月开始那家公司要求交钱培训,之前在学校招聘会上出现的那位女士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她对这一批实习生进行了一对一的问话,只是问一些对摄影和剪辑喜不喜欢之类的问题,后来是一位带实习生的胖大姐跟实习生一对一谈话,她大概问了每个人的家庭情况,在纸上记了一些东西,她告诉冰雪如果继续实习就要进行集中培训,一年两万块钱包教包会,可以分期付款,有很多实习生留了下来,留下来的那些虽然每天跟冰雪她们一起学习但是技术很好,跟公司的人看上去也很熟悉,刚开始实习冰雪和舒窈就像那些人里面的傻瓜,她们什么都不会,而且专业也不对口,总是完不成任务,但是公司的人会耐心的教和鼓励她们慢慢学习,听到要交钱冰雪和舒窈就没再去那家公司,她们的实习就那样草草结束了。

冰雪实习期没有工资,她才知道原来赚钱那么的难,有时候看着舒窈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她就觉得很悲伤,舒姚除了实习还在打工,她每周六周天都去麦当劳上班,几乎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舒姚说她的父亲是继父,而且她读书花了很多钱,她不想拖累父母。冰雪佩服她,她没有舒姚那样的劲头,她有时候不想去上班就请假在宿舍里发呆,看着外面下雨,听着楼道里的人吵架,完全就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冰雪不知道接下来的实习期去干什么,她能去干什么呢?她很迷茫,有天张锁水给她打电话说地里的棉花很好,并拍了很多照片,她现在只要打电话就在说棉花,东边高西边矮,下边结得多,上边结得少,上次农药对杂草管用这次农药不管用,尤其那些野葡萄药都药不死……冰雪很希望母亲能停下来,跟她说点别的,说点她的以后,她以后去哪儿工作,做什么,给她点建议,但是母亲什么都不懂。冰雪有些不耐烦的问她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棉花,张锁水突然有些生气说:“那我说什么,我就只能说棉花,我天天在种地。”“我爸呢?”“走了。”“去哪儿了?”“去什么山了,我也不知道,你弟谈了个女朋友带回家了,你爸天天骂,天天骂,我也不知道说撒好了,儿子大了管不住了。”冰雪想跟她说点什么,但什么也没说。

冰雪感觉家里很乱,家里的每个人都很乱,这让她感到窒息。她渴望有人把她从不知道做什么的状态里带走,不知道做什么并不是事可做,而是什么都不想做,就好像是别人在强迫她工作,而她知道自己没准备好,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准备不应该上战场,可是不上战场他就永远不知道真正的战争是什么,在学校里并没有战争演练,实习期也不是演习,而是“杀猪盘”,她彻底的迷茫了。怎么才能像雪玲说的论做什么工作只是心甘情愿的去做,而不是判断它辨别它,甚至害怕它。这真的很难!庄子说“现实世界的痛苦是底的陷阱”,她掉进了那个底洞。

她以为那些痛苦的根源是教育,父母的贫穷,以及那不能改变的命,但当她在数千公里外的地方试图找工作生活时,才发现她面对的现实世界一直都是“不安”和“迷茫”的,她永远不知道未来能去做什么,小学不知道初中是什么样,初中不知道高中,高中担心大学,大学担心工作,工作了又得担心结婚……永远有未来要担心,可是她过了当下,她想离开,要离开什么?此刻夕阳正进入她的窗台,照在她脸上,她从没面临过什么啊,只是心态,当那颗心变得柔软协调之后,即使明天不知道去哪儿,也不影响她享受现在的夕阳。

她回了家,一切都没变,什么都破破烂烂的,所有人都苦哈哈的,妈妈又在哭,因为爸爸说她纵容弟弟,让弟弟变成了那样,泽优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在家里住了两天,刘三说:“女朋友都带回来了还读什么书?直接结婚好了。”冰雪搞不懂这个家到底有什么问题,张锁水在一旁说:“儿子教育不好就是我的问题,那你呢,当爸爸的人你怎么不管?”刘三赌气没有送弟弟去学校摔门出去了,泽优一脸天真地说:“我又怎么了?你们一天都在想什么?”张锁水说:“我怎么知道,看你怎么去学校。”“不去了,不读了。”他坐在床上说,那个女孩看起来很小很呆滞的样子出来坐在凳子上,张锁水骂泽优:“你才多大么,你,好的不学!”泽优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很悲伤地说:“你们就像爷爷掐我一样,我什么都没做他就掐我,睡到半夜就把我掐醒,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怎么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暴露了很多,有什么东西拧了一下冰雪的心脏,像拧铁丝那样,对弟弟的认识突然翻了个面,那全新的一页上全是痛苦,所以他为什么要仿写泽阳的诗歌《牢呢,一定是他也被什么困住了,不久后爸爸又回来阴着脸说:“走!亏先人的!走!”他还是决定送泽优去学校。

冰雪看着妈妈哭,她不知道自己还要看她哭多久,虽然雪玲说母亲是为了独立才遭遇这些的,可是她看起来好痛苦,真的要用这么痛苦的方式去成长吗?痛苦是最没必要的,可是她没有办法摒弃痛苦,就好像她学不会让自己的心态不被影响,那确实很难。人被自己的认知限制住,被恐惧困在一个地方。她太相信自己以前接受的观念了,以至于不敢打破它们。不管以前人流行什么样的观念,作为孩子冰雪希望不管母亲是哪个时代,哪个地方,哪个阶层都能得到“独立的权利”,而不是成为男人的附属品,喜怒哀乐都围绕着男人来转,她感到绝望,她什么都做不了。也许她什么都不用做吧,每个人有每个人成长的路。等母亲成长了再回头看她也许会感谢这些经历,要不是这些事情她根本法真正的了解独立是什么。就像冰雪她也不了解“独立”的意义一样。

冰雪关上门打算出去走走路,她也想知道自己如何独立,拿什么独立?走到靠近厕所的那间破房子对面有个老人在阴凉底下坐着,路上有人经过他就冲他们打招呼,但那些人全都不理他,她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他没说他叫什么,只说他今年大概81岁了,原河南郑州鹿邑县人,一个人住在移民破房里,窗户上的栏杆已经锈断,最上面的玻璃也坏着,用硬纸板挡着风,屋内窗跟底下一张破床,落满灰尘,一块破布蜷缩在角落里,一张方桌子,其他设施没太细看。他每天追着阴凉地坐,太阳移他也移。有人路过时笑笑尽量搭话,但没人理他,他说他得了迷糊病,可能是健忘症。

他一个人住算不算独立,他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连吵架的人都没有。冰雪对这个老人感到好奇,难道每个人老了都是那样吗?老人每次见冰雪都问:“你是哪儿人?”她说甘肃的,老人会说甘肃是个穷地方,没河南好,他问冰雪甘肃有山吗?她说山多,老人接着说:“河南是平原,我去过甘肃,去过甘肃某某县,去买自行车,带回河南卖!”他去过的是甘肃省什么县冰雪没听清。

他说的是方言,大多冰雪都听不懂,她说的话老人也听不懂,所以大多数时候冰雪只是点头,重复听懂了的话说。他把手里的拐杖立在腿上,腾出手指头数“五个朝代,唐宋元明清,唐朝,宋朝穆桂英,元,袁世凯,明,清。”“元朝不是袁世凯。”冰雪纠正他,老人一脸问号,接着说:“穆桂英挂帅知道不?穆桂英是女的,那了不得。”“知道,穆桂英挂帅!”“你知道这?你这还啥都知道。哎!人就是这样,那穆桂英那样的人也还不是没了,死死生生,生生死死,都是这样的。”冰雪点头,他又说:“毛泽东,毛主席知道不。还有国名党,蒋介石。哎,我们村打过仗,陶屈原,名字叫陶屈原是共产党,被打死了,那时候我小,打仗可吓人了,我那时候被吓疯癫了,吓人啊!吓人啊!国民党坏啊,猪,他就抬走了!下雪的时候,房子后面那雪这么厚,我们把鸡,羊,猪都放到里面去,他们就找不到。”他说的时候试图在地上写陶屈原三个字,但是没写出来,说到雪厚时又放下拐杖,用手比划,显然也失败了,雪的厚度似乎难以捉摸。“浮夸风知道不,浮夸风?”见冰雪摇头,他又说:“你还小,你不知道。你多大岁数?”“二十。”“二十了?我不知道我多大岁数,快死的了,八十一应该有了,应该有了。”说完嘿嘿的笑,冰雪也跟着笑,他接着说:“我有六个孩子,三个女儿,才智,才运,才原,我有个孙子叫宁宁,比你大,他有个弟弟叫翔翔,她都有孩子了,宁宁。我二儿子在这儿住着,买汽车了,不是孩子我都不在了。哎!人就是这样,子子孙孙,死死生生,就是这样。”冰雪见过他孙子宁宁一次,胖,她当时路过老人,她以为只是个路人,但是老人指着她说:“这就是宁宁,她要管我叫爷爷。”她看也不看老人一眼,经自走了,冰雪心里纳闷这家人怎么都不管老人。他问冰雪:“你吃饭没?”“没吃。你吃了吗?”“我吃过了,吃了个馒头。”说完摸摸嘴唇叹口气望着右边的空地,一片荒芜,“这地方人少,野地方,没人来的野地方。”冰雪点头。

她实在不知道人为什么活着,如果是为了物质,到最后不都一所有吗?不管怎么努力争取占有付出,最后都是一所有,人真的只是为了暂时的物质享受才痛苦的的吗?后来一有空她就停下来跟老人聊天,老人一见到她很高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挪去他的破房子里拿出一把小木凳子给她坐,他走路的时候就像是一只颤抖地蜗牛让人着急,他每天说的话都一样,后来有一次,他抱住冰雪拉扯,说是太喜欢她了,冰雪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她要逃走,他从凳子上站起来很大力的握着冰雪的手往他怀里拉,不小心碰到了冰雪的胸,冰雪感觉被冒犯到了,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可笑,同情也该有个度,她压根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落到如此地步也是有原因的吧,她挣脱后站在远处惊恐的看着他,不料他掏出一些钱说:“票子!给!票子!给你!来拿。”扬手说:“上屋里,我屋里有馒头,上屋里坐会儿,就我们两个。”冰雪没说话就走开了,从此再也没去找他。好几次路过他还冲她喊“丫头,想啥呢丫头,丫头。”冰雪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

当人们不再有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比如不用面对那些战争和大灾难了,他们反倒不知道能干什么了,好像不能工作的话人的存在就不再重要了,甚至可能没有你会更好一点,在这个以“价值”为正向标准的时代,人的用是确切的,就是不再有别人需要的劳动力。老去对社会是件残忍的事,但对个人来说却意味着没什么再失去,甚至没什么再需要争取和获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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