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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苦是最没必要的(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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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所有的事发生前都有预感?”“是,所有事都有迹可循,要是像你这种磕磕碰碰的小伤痕迹太多了,你抓不准,但是有些大的事件,痕迹很重,只是人通常不理会那些提醒。”雪玲这几天都在冰雪家里住,她陪着妹妹,主要是想帮妹妹建设好面对重大变故的心理,她不能直接干预妹妹的观念,只能引导。每个人心里都有她自己问题的答案,她从没回答过冰雪什么,这些都是冰雪自己心里的答案,没人能把一个别人不相信的道理告诉他。

冰雪的手指很丑陋,被层层叠叠的纱布包着,而且到了晚上手指像火一样在燃烧,就像要把她整个点燃。冰雪很强烈的想教母亲认字和操作手机,关键是妈妈也表现出必须要学会用手机的决心,她对此有些不解,她问冰雪:“好奇怪,我妈最近对手机很上心,她总是让我教她玩快手,而且开始学打字,学拼音,她好像在跟人聊天……”冰雪预感到什么,但是她说不出来。雪玲说:“没事,她想学,你就教她吧。”

最近张锁水总在快手上直播唱歌,而且情绪极不稳定,动不动就对儿子发火,看到泽优把小卧室弄得乱七八糟心里烦躁,泽优现在很颓废,每天即不洗澡也不洗脚就像要把自己放烂掉一样,张锁水总对儿子说:“你能不能有个人样?房间里一股骚臭味,晚上把厕所上在瓶子里,你怎么那么邋遢!”“你管我!”泽优的叛逆期到了,变得不修边幅,“一天洗澡给谁看,我自己臭又没臭你!”说着他从里面把门一锁,几乎一整天都不出来,张锁水在门口踹门,冰雪在看自己的日记,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坐着说:“习惯就好。”雪玲也不掺和这些事。冰雪抱怨:“他们又不会教育孩子,一天就知道发脾气。”雪玲说:“他们的父母就是那么教他们的,他们不懂,不是他们不想。”“对,这才是最……那个地方,你说的就看着就好了,我就看着,反正闹不出什么花儿来,最多吼个十分钟就停下来了,过不了一小时两个人就和好了。”“情绪都有些模式化了,不会清理就只能被情绪奴役了。”“现在年轻人也一样啊,像泽喜他们都是被环境影响了……”

有时候泽喜和泽双来找泽优打游戏,他们三个坐在沙发上,吃着西瓜和甜瓜,不喜欢上学,没有爱好,只等着毕业结婚打工生孩子,他们非常相信他们就是要谈恋爱,谈恋爱似乎是他们唯一要做的事,在游戏里和不同的人吵架、生气、埋怨毫意识的打发时间,泽喜突然累了似的放下手机说:“我有时候刷手机,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我都不相信人的情绪可以这么不稳定,毫缝隙的转变,太聊了,不看手机就觉得没事做,不知道干什么!”她打开电视准备找个电影,“能不能看整容日记?”“能吧,我们家应该有会员!”泽优说。泽双问泽喜:“你要去整容啊,你看整容日记。”“咋了,我不整容不能看吗?”“能看,能看,你看吧,我看你很适合去整容,丑不拉几!”泽喜最不能容忍别人说她丑:“我丑?哈哈哈,你才丑好吧。”泽优开始唱“丑八怪哎呀咦呀”,泽双接着唱这句。

雪玲倒是觉得他们可爱,对冰雪说:“这世界上没有不是爱的事物,哪怕一粒尘埃,只要你不带着狭隘的评价去看他们,他们就会是美好的。”一到中午泽喜就拉着泽双要回家,她说:“快走吧!我要去帮妈妈和面,要不然她又要骂我们了。”家里人都说泽喜和泽双不听话,明明他们什么都尽量按照父母的要求来做,到头来所有人只看到他们的缺点,泽喜很少在画画,而是在技校学了护士,泽优也上了职业技术学院,学了幼师,所有大人在听到他学幼师的时候百般嫌弃,刚开始他对学校生活充满了期待,会跟冰雪分享自己学校的花花草草和一些同学,但是泽良和姑姑家的表哥都跟他说学幼师没用,没出息,不是男孩子的专业,就这样他们用了几句话就杀死了泽优对自己未来的期许和热情,爸爸也频繁的让他改专业,雪玲再三跟泽优说:“就因为男幼师少,你出来才吃香。”妈妈很少跟雪玲在统一战线,这次她也附和说:“出来都是打工,做什么不一样,能养活自己就行了。”“那些说幼师不好的人自己从来没接触过,小马要自己过河,什么事自己经历了才能知道适不适合,怕什么,你就去经历看看。”雪玲劝泽优,妈妈在一旁点头认可,现在看来他们像是一家人,而冰雪有些多余。

刘三对雪玲一直没有好脸色,他还是坚持自己对儿子说:“换专业听到没有,你换成工程师什么的,像你大表哥一样一年能挣好几十万。”泽优支支吾吾的点头应和着,随便吃了两口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冰雪对父亲说:“他还什么都没做你怎么就知道他会失败呢?这算什么,未卜先知?”刘三很强硬地说:“就是不好,那是你们女孩子干的事情,一个男孩子学幼师出来干什么,能干什么大事。”冰雪不再说话,因为父亲显然有些生气了。刘三见女儿不说话了像获得了胜利似的一个人去了院中的厢房。房间是他们彼此乌漆麻黑的洞,他们躲在里面不想被打扰。

家里的一切都很破,破的让人想要逃离,水池和篮子里到处都是死去的蟑螂,还有一窝老鼠总是跑来跑去,一顿饭,煤气灶呼呼地往外漏气,那些按钮、手柄、塑料壳子都被烧过非常丑陋,蜷缩成一团让人难受,压面机上的插头在漏电,蓝色塑料水缸里的水越来越浑浊还难喝,锅碗瓢盆将厨房塞得满满当当,地上有许多烂菜叶子渣和土豆皮,污水桶臭烘烘地往外溢,洗手间的洗脸盆坏掉了一块陶瓷,厨房的污水管子耷拉在洗手间的下水口,三四个烧水壶都是坏的,它们被放在客厅生锈的炉子上,家里的一切都蒙着灰尘。冰雪对雪玲说:“这样的环境不会窒息吗?你还让我去经历去享受。我怎么享受。”“事情只是事情,它不代表你的状态,你就是一个演员,他们也是,你不要认为那个角色是真的,那些情节也是真的,虽然它们看起来很真,但那些只是剧情需要,总会过去。你见过哪个情绪能持续一整天的?没有吧。它们本来就不存在。”雪玲不知道怎么用妹妹可以理解的语言说这些话,冰雪也感觉到了,雪玲为了迁就她总是在遣词造句上有些磕磕绊绊。“演员?心理戏剧?”“对,心理戏剧,受过去影响而形成的认知在安排自己的角色和别人的角色,并不断把这些角色的样貌、特点投射到现实中形成真实的……影像,情绪也好,你父母的偏见也好其实就像是影子,你害怕的只是一些影子。”冰雪叹口气,客厅里很暗,她和姐姐睡在沙发上呈直角。

半夜张锁水要起来去地里放水,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脏衬衣小心翼翼的出门,出客厅时怕吵到女儿不敢开灯,只能用手机照明,出了院子她在犹豫要不要叫丈夫一起,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一个人去,平时都是她一个人取得,丈夫从来不会去地里,她有时候觉得委屈,尤其是看到二哥刘元的时候,他从来不让吴丹花下地,张锁水羡慕二嫂,同样是女人二嫂子被保护的很好,几乎没怎么下过地。她总觉得自己命太苦,那么爱丈夫但是却换来了一片寒心,摩托车的声音像是一只飞虫,飞出了安静的夜晚,她一个人走在黑暗里,想着什么时候能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就好了,夜里的蚊子很多,围绕着摩托车的灯光不停地飞,小小的生命强烈的撞击她的脸庞,以前她害怕走夜路,现在她习惯了,她也是个脆弱的生命,想拿身躯撞击命运,她想离开,她有些受够了这一切。

张锁水拧不开水阀,气馁的坐在水库边上哭泣,哭完接着拧,用了吃奶的劲头才做到,起身时一只脚却滑进了水池整个人扑通一声就掉下去了,她没有一点防备,好在水坑不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往上爬,浑身全是泥。爬上来坐在地边上发呆,她不知道自己在活什么,从十八岁嫁给刘三开始,她都在讨好、受欺负、干苦力……源源不断,这种日子没有头了吗?她不想回家,反正放够两个小时还要来关掉,她就那样狼狈的坐在地边哭泣,就是那么绝望了她都想不到有谁可以安慰她,保护她,爱她。她一直坐到早上才回去,冰雪听到母亲在用外面的水龙头,她迷迷糊糊起来在屋里问她:“妈,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张锁水不想说话,洗完就进去了,她忙着去换脏衣服没理女儿,冰雪还在沙发上睡着,没听到回答就接着睡了。

快十一点的时候张锁水又要出去,冰雪看着她很疲惫的样子说:“休息一天吧,没事的。”但是她停不下来。“活谁干?你干啊!”她有些冲女儿发火的表情,冰雪不再说话看着母亲出门了。雪玲说:“让她自己安排吧。”冰雪打开冰箱看有什么蔬菜,她只负责给家里人做饭就好了,其他事她好像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雪玲说得对做自己该做的,其他的就相信别人有能力解决他们自己的问题就好了。有时候快中午的时候张锁水会用微信给女儿发文字消息:“懒猪起床。”那是冰雪最近教她的几个字。刘三一醒来就去邻居志强家里喝酒,他们似乎在唱歌,冰雪很明确地跟雪玲说:“我真不喜欢我爸,一点不心疼我妈,说真的要是我以后嫁给像我爸这样的人我宁愿去死。”“这是你妈自己选的,人跟人碰到了就是彼此的成长机会,你妈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怜,你爸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也不是说他坏,就是喝完酒就打人……”“他意志力薄弱,喝完酒意志力会更薄弱,这是他要克服的。”“他克服不了啊,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不心疼我妈就算了,至少别动手打人啊。不理解。他要是个温柔的人就好了,那样我妈至少心里不会那么苦,这么多年她跟我们在一起就像在吃黄连,太苦了,她只能叫只能大哭却没办法,对自己没办法。”“没事,这是她成长的过程,你以后就知道了,她要独立,她没有非常依赖一个人的经验她不知道独立是什么的,所以让她去经历吧。”“可是她会受伤,我爸会伤害她。”“你爸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你妈自己能应付。”雪玲只能这么说,因为她知道妹妹不敢插手,也不敢帮自己的母亲去抵抗父亲。她不想让妹妹在这个时候自责,为别人的愚蠢而惩罚自己是最没必要的。

傍晚的时候大风横扫,冰雪站在院子里,一切都被风吹起来,刚迁过来的时候妈妈想在院子里种棵树,她在左下角挖了很久挖出来的都是垃圾,一些衣服、羊粪、瓶子、砖头、铁片、电池……她更加坚信他们就是在一个垃圾坑上生活,张锁水移栽的树已经枯死了,所有人都说它不会活的,但她还是固执的等待着它发芽,今天大风吹得它倾斜,它那干枯的叶子互相撞击发出的声音像硬铁片撞击的声音,乌云密闭,雷声滚过屋顶留下一串金属般的轰鸣,少数又强烈的雨像冲锋陷阵的精兵悍将打在窗外的铁栏杆上。冰雪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想看连续不间断的事实冲毁院里的泥土,冲掉她内心对人的障碍,她和雪玲在风沙中看不清彼此,张锁水急急忙忙地跑进来问她们:“做饭了吗?”“做了。”冰雪说,张锁水连忙进了屋,天空开始发恶雨,雨点像几千万的恶兵突飞猛进攻打院落,张锁水趴在窗户上喊:“快进来!”冰雪和雪玲笑着任雨水打在脸上,像小学的时候一样,房顶的泥土被冲刷下来,屋檐上的水像土黄色的幕布在风中破碎、褶皱、散开。

不一会儿雨就停了,雷声也停了下来,她们坐在台阶上一边擦头发一边看那团灰色的云逐渐褪去颜色,外面的墙上有一片儿阳光,昏黄的光像一个开着的灯泡,那光从屋顶的枯木堆里投射过去,她们站起来放下毛巾往外走,周围的世界被那片光映衬地格外祥和宁静,这个被清洗过的世界,她们的心也被洗了一遍,不久之后天边的云彩烧成了橘黄色,天蓝得动人,冰雪从没见过那样的蓝,是画中的深蓝色,像颜料倒在水中平静又均匀的蓝色,那些景色消失的很快,路上没有人,只有她们两个像看到了什么神圣的事物一样庄严肃穆的站立着,天边只剩下一道火烧云般的口,像一只橘色的眼睛渐渐低垂,慢慢合上,整个天空被昏暗缝合在一起。

刘三带着一群人来家里喝酒,他们刚从志强家里喝完酒出来,里面有个冰雪讨厌的男人,大概就是前天,那个高瘦的男人家暴被他老婆报了警,警察来也只是警告了他一下,“真是人以群分。”冰雪说,她的意思是那些被爸爸邀请的人都喜欢打老婆,张锁水刚躺下休息就被这些男人们吵起来,她又得和颜悦色的起来炒菜做饭,刘三很和气温柔地说:“我们卤点猪肉,再炸一些鸡翅。”他还很勤快地在厨房里帮忙,厨房太小几乎站不小连个人,志强看到雪玲就说:“二哥家的女子么,你不是会拉二胡吗?给我们拉一首嘛。”那个高瘦的男人颧骨很高,下巴很宽,冰雪不知道他叫什么,她偷偷叫他宽下巴男,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现在大学生出来也没什么用,一天上班挣的钱还没我们打工的多,人家工地上那些打小工的女人一天都要二百呢。”志强显然不赞同,他说:“那不能这么说,人家读过书的能和那些妇女们一样吗?想法不一样。”“这个社会谁管想法,挣得多你就有饭吃。”“那你这么说人家坐在办公室里背着小皮包,涂着口红,抹着白粉,太阳晒不到,风也吹不到,而且稳定,那些女人一天二百,天天有吗?你这。”“也是挣不了什么钱,一个月只能养活自己,到头来还是得依靠男人。”志强对这些话很赞成,他说:“那对,女人她到什么时候都得依靠我们男人,所以现在社会男人的压力非常大,买房买车,女人就穿着裙子天天扭来扭去就行了。”冰雪拉着雪玲待到了泽优的房间里,最近弟弟在泽双家里住。泽优在墙上贴了自己画的蜘蛛侠,他还用颜料画了一条蓝色的小鲸鱼在墙上,雪玲在火墙上画了一只头上全是鲜花和树枝的鹿说:“希望它能替我保护你。”冰雪对雪玲突然地迷信不习惯,“一幅画能保护什么?”雪玲只是笑笑。

冰雪小声说:“外面那些人,他们就会夸夸其谈,没有女人哪来的男人,搞得好像性别还是优势了似的。”雪玲一边画一边说:“有人给他们画了圈,他们待在里面就不出来了,只要一开始告诉他天是粉色的,他就以为那是粉色,不知道粉色只是名头而不是事实。”她被画画分去了注意力,说话的深度就减弱了很多。过了很久她才说:“所有自我限制都是痛苦的来源,而痛苦是最没必要的一种经历。”“没有必要为什么还要经历呢?”“痛苦是为了教你如何停止受苦的,那才是所有痛苦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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