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处理情绪（第1 / 1页）
冰雪不再说什么，她确实不懂，她不能要求大姐改变，那是大姐和她公公之间的矛盾，人们要在各种关系里学会爱和宽容，也许大姐正在学习当中。人一直以来面对的都只是自己，雪露家里来了一位跟冰雪同龄的亲戚，她学习很好，考到了名牌大学，说话轻声细语，总是在竭力营造一种气质女神的人设，冰雪深处其中，成绩和名牌大学将别人镀金，而让她显得黯淡光，她时时刻刻都意识到要想拿回“自我的掌控权”，就要从人们设定的高低贵贱、多少大小以及许许多多的分别中走出来，就是那些定义和分别让人们排挤他人、争名夺利，就是那些分别让人们践踏同类、造成分裂和不和谐。
人不应该被那些撕得粉碎，不应该被那些阻碍，像雪玲那样高贵的、美好的、纯粹的、不占有、不抢夺的灵魂才是这个世界需要的。从小到大冰雪见过了太多被物质和欲望奴役的人，他们在常的变动中逐渐绝望，因为那些东西时刻在变化，人们总想抓住那些虚缥缈的东西，让自己深陷在痛苦里。对外物的执着和渴求会变成对生命的奴役，宣扬物质是必需品，异于宣扬“被奴役”是正常现象。冰雪觉得自己就是奴隶，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对自己没有支配权也没有掌控权，她活得像个机器，为了追求人们看好的华丽服饰，为了追求人们看好的名牌学校，嫉妒、嗔恨、抱怨周围的一切。当她看向周围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类分别心的牺牲者。
名牌学校的学生，腰缠万贯的富人，苦苦挣扎的穷人……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美好的生命，不可能被定义的生命，没有名字的生命，来这里是为了尽情的享受生命的各种形态的，而不是被等级和层级概念困住的。嫉妒严重的阻碍着她的快乐，嫉妒是很多东西转化过来的，是想比别人好而做不到对别人产生的贬低。她想告诉自己“你不用比别人好”，“也不用害怕别人看不起你，因为论别人怎么对你，你都是爱自己的，你都知道自己是最好的，最独特的生命，是可替代的。”“没有谁会在对比中胜出。”人类的大脑经过层层的培训，已经习惯了比较、习惯了拉踩、习惯了攀比，甚至习惯了要把别人比下去才开心。就这点看来大脑很落后，大脑处理各种情景的习惯很落后，因此一个被世俗训练过而未经自我意识掌握的大脑是简单的。它会导致痛苦和困惑感。
从大姐家回来后，没过几天她就要开学了，为此她剪了短发，她想把追求某一种特定形象的自己留在过去，她想打破大脑给她的常规活法，她想要自由。以前她害怕“丑”害怕“土”，害怕“羞涩”和“怯弱”，害怕被人看出来她“穷”和“知”，现在她要把自己害怕的东西一个接一个的拆除掉。她要大方的承认自己就是那样的，她要尝试所有不敢尝试的风格，她要做法被定义的自己。她开始疯狂的去图书馆找书看，最后发现她所翻看的都是那些中产阶级的书籍，他们出身书香门第、才华横溢、出国深造，回来写了很多情诗，人生美好的四月天，冰雪模仿他们的腔调写了很多诗，她甚至把那些读给泽阳，她第一次想告诉他，她也在改变，她能看到美好的东西，而且在追寻它们，出于这样的目的她念得很深情：
挥手，留恋，
还微微笑等的长阶
行人被放逐在人海
隐藏着什么
陌生的，温柔的，
拥抱着你的我
像人间的灯火依偎黑暗
放逐每一个与我交替的昼夜
她本来还想再念一首，泽阳打断了她说写得很好，也许她应该坚持写下去，不管是写爱情还是写现实，人有喜欢的东西不容易，没必要藏着掖着，喜欢就去做吧。冰雪从没听别人跟她说过“喜欢就去做吧”这句话，她听到的永远都是“别想那些没用的，好好学习考试吧。”她找了个僻静处坐着跟泽阳说：“我一直没有信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那对我来说不现实，我虽然不知道‘现实’到底是什么，但他们喜欢用现实来吓唬我，我没有经济来源，什么都没有，我不工作是不可能的，我不敢想，如果我去做我想做的，那是自取灭亡。”“那就灭亡给我看，你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真的，如果你觉得是自取灭亡，那你就灭亡给我看，我不相信。”冰雪本来打算不再依赖泽阳和雪玲，可每次她去找他似乎都会更依赖他，他有种能够蛊惑人心的力量，冰雪问他：“你在干嘛呢？”“看大脑的化学反应，其实快乐或者不快乐就是大脑里面的一种化学反应而已，你只要控制这种化学反应一直是快乐的，那么没什么能让你烦心了。”“怎么控制？”“那还不是由你决定吗，什么都别在乎，就是很快乐的存在着，就好了，很简单。”“怎么做？”“把所有的一切都停下来，把别人对你的影响停下！把大脑里各种负面的反应停下。”“很难吧。”“要花时间，先让身体别动，不管遇到什么事，先让身体别动，等到你大脑很生气，心脏也很难受，身体上也很紧张，但是依旧不动，慢慢的你就开始对自己有掌控了。”“生气的时候怎么办？”“该生气生气，心里生气，身体也生气，但是别说话，深呼吸，就是深呼吸，紧张的话就告诉自己你允许那种紧张存在，哪怕大脑告诉你你会紧张到昏厥或者出丑，你也微笑着说出丑吧，昏厥吧，我允许，我接受，哪怕手在颤抖也不要停下你本来要做的事，不要被那些唬住。只要它们吓不住你，你就保持平静和愉悦。”她还从没想过可以这样处理自己的情绪，尤其是那些自己不想要的情绪。
“就别理它们就好了？”“对啊。”接着他说了一个让冰雪感到惊讶的事情，“我想来找你。”听到泽阳这么说，冰雪有些惊讶，“啊？”接着他说了原因：“我也是觉得有些遗憾，虽然说我对我的选择不后悔，但是毕竟过了大学的体验机会，我去找你看看大学校园……”冰雪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他真的来找，泽阳租住在学校外的旅店里，他安顿好自己后去冰雪的学校找她，穿了一件灰色的短袖，他的衣服质感看上去很好，不像冰雪网购到的全是些材质很次的衣服，看上去皱巴巴的，冰雪在校门口等他，一见他就摸着她衣服的料子说：“你怎么买到的？网上买的？”“线下。”“现在服装行业对我这种穷人太苛刻了，什么好东西都买不到，有时狠下心买些贵的东西回来一拆开发现跟那些便宜的一样次，以前人说一分钱一分货，淘宝一来，可真的不一定了。”一见到泽阳她就开始抱怨遇到的所有问题，当时冰雪要去体育馆上华尔兹课程，就让泽阳跟我一起去了，同去的还有冰雪室友和她新认识的一个同班同学舒窈，他们到达体育馆的篮球场准备上课，华尔兹是双人舞，当时女生多出来了冰雪和舒窈两个，老师跟最后来的那个男生说：“你自己选吧。”冰雪没敢细看那个男生，只觉得他走进来的时候衣品很好，很帅气，她很希望被选上，但是他选了舒姚，冰雪眼看着要落单了，泽阳走过来说：“我跟你跳呗。”冰雪变得很开心，在这种很陌生的场合突然出现的熟人会让她格外幸福，她小声跟泽阳说：“我最讨厌跳这个舞，讨厌跳所有舞，因为我四肢一点都不协调，也从来没接触过舞蹈，只在小时候爷爷拉二胡的时候跳过，那算是我的舞蹈启蒙了。”他们有共同的话题，有相同的记忆，其实她不用开口，泽阳都知道她要说什么。
泽阳和冰雪一组，他们倒是很快乐，因为他们永远都不在拍上，老师正对着全体学生讲一遍，背对着他们又讲一遍，冰雪记得住每个动作，但全都踩节奏，老师说她和泽阳像两个树枝一样僵硬，泽阳表现得毫不在乎老师的看法，音乐一响他就带着妹妹不停的旋转，跳出队伍，他就像跟去他人上的不是一节课，老师很奈的表示：“跟着拍子走，我看整个体育馆都放不下你们。”冰雪害羞的笑了，但她根本控住不住泽阳，他旁若人的摇动手臂，拉着妹妹的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冰雪莫名其妙的跟着他，就像她被拉进了一个自在又舒服的世界，音乐一响泽阳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华尔兹的音乐很轻柔，他不在乎在不在拍上，也不在乎手要往哪儿摆，脚要往哪儿踩，冰雪心旁骛的跟随他，他们眼睛里没有老师也没有其他人，老师奈地表示：“让他们去吧，咱们继续，注意拍子，注意手脚的协调，动作要抑扬顿挫，一哒哒二哒哒三哒哒走……”，当他们停下，舒姚说：“你哥真拽，看起来！”“他从小就这样！”舒姚还想说什么的样子，很可惜泽阳给她的冲击是破碎的，让她难以组织起来语言。
这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泽阳身上的魅力，不用化妆，不用穿好看的衣服，没有刻意的声调动作，就是自然而然散发着对其他人的不在意，不喜欢，那种对自己的诚实和对世界的诚实，好似没有边界，没有领域，自然而然的流露着一种吞噬感，冰雪看他是模糊的，像一堆黑块，像炭块组合起来的画面在随着风流动，组合变换，拉着他像扯着一块黑色的布，泽阳不会让任何人感到不自在，他也享受那样的时刻，所有人都很享受看泽阳跳舞，连老师也是，结束时老师点完名问：“那个男生你是哪个院的，刚才点名有你吗？”“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哪个学校的？”“不重要。”老师意味深长的笑了
下课后他们去食堂吃饭，冰雪问二哥：“你打算干什么？”她一直都不知道泽阳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说：“搭个平台赚点钱，想离开这里，你想干什么？”冰雪不敢回答二哥自己想干什么，因为论什么事她都觉得像她这样的人怎么配说出来呢，尤其是当着泽阳这样的人，那些事对泽阳来说很简单，对她来说却难以启齿，大家都会觉得她在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她一直在被比下去，学习、穿搭、考试、看书、上大学、折纸、画画、跳舞、唱歌……所有那些别人做的都比她好，她想找一个不会被比较的事情去做，她感觉别人已经把她挤到了一个墙角，能给她选择的东西不多，几乎没有，别人把什么都做到了极致。“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她以为可以蒙混过关，泽阳毫不留情面的说：“我记得以前你喜欢用纸折衣服，初中的时候你还喜欢用袜子偷偷的缝洋娃娃，你记得你用毛线织的那个小手套吗？”冰雪不好意的笑着说：“那都是玩的啊，那个小手套织了我一学期，最后丢了，我记得是粉红色的。”“不是丢了，是我拿的，当时看到就觉得很可爱就拿走了。”冰雪很惊讶的说：“啊？你拿那个干嘛？”“就觉得可爱嘛，就拿了。你喜欢你就去做啊，雪玲肯定也会这么说的。”“她没说过。”“她是不想干涉你，什么都让你自己选择。”冰雪承认二哥猜中了她的心思，她想学服装设计，但是一直不敢跟家里人说，因为她害怕家里人根本不理解，他们会觉得服装设计太高大上不是他们这种穷人家的孩子该选的。“你肯定觉得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活不下去，不会的，你看我就知道了，我不是活的好好的，觉得这不行那不行，都是自己吓自己，你真的去做了，你真的去克服做那件遇到的阻碍了，那你的成长速度肯定会很快的。就带着那种誓不罢休的气魄去做一件事，你看你会怎样？其实什么都不会发生，只会很开心而已。”说着这里他们都笑了。冰雪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和生活，当下立见，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你以前不是喜欢写东西吗，你现在还在写吗？我以前可喜欢看你写的那些周记了，经常模仿你的写作语调，我还以为多积累多阅读就能赶上你呢，但我现在连你小学时候的水平都达不到。”泽阳总会用很自然很连贯的语言精准的描述他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他的文字一定可以抵达人们的内心，让人们感到震撼，不像冰雪总在思考人们想看什么，总在思考如何开头、如何结尾、如何流畅。“我还在写，我没有坚持过什么，也不会放弃什么，这个我很早就知道了，可能高中以前我会觉得写作是我的理想，但是高中以后，尤其是这两年我没有那种想法了，我更注重体验，而不太在意人们对我做的事情的看法和评价。”
“是，你现在越来越像雪玲了，反正你做什么都会成功，只要你想做，我想这些事对你来说都很简单。”冰雪有些失落地说，她叹了口气，往后捋了捋头发，泽阳吃完了，看着妹妹说：“我离雪玲还差得远呢，她……是限的，她一直按照我们能够理解的方式来回答我们，永远在我们的理解范围内，但远远超出我们的理解范围。”冰雪也感觉到了，“是。真的很奇怪，但她就在哪儿，人们都能看见。”他们都知道那种感受。泽阳起身将碗筷收到洗碗池跟妹妹告别去了她住的地方，他那不在乎一切的背影，修长的双腿像是喧闹中两种空白，他的胳膊也是悬浮的白，那是一些人们法上色的白，而冰雪和其他人都被这个世界上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