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洁的审判(第1 / 1页)
那些不好的想法是怎么来的,怎么一步步演变成了具体的事情。雪玲说:“当大脑里出现想法人们把它当真了,然后去跟随,就会演变成真相。那些想吃东西的人,有个想法是想吃东西,然后产生饥饿的感觉,他们就会受不了,尽管人并不需要那么多的食物……所以人就陷入到头脑里了。”冰雪看着桌上的台灯发呆,她还是不理解,那对她来说太难了。“所有人都在那么生活,都不知道自己是自己头脑以外的什么……”冰雪说,似乎是询问,接着她想起最近母亲跟她说的丽丽的事情。
丽丽生下的孩子被送到了不知情的人家,而且她还嫁给了一个哑巴,她后妈很不待见丽丽经常虐待她,丽丽就丢下一切逃跑了,她逃走了,从那以后冰雪再也没听说过她。如果生命是干净的,那么那些使用道德伦理判断的人倒显得肮脏了。“生命本身没有判断、评价……是人定义了一切,赋予了被判断的事物不好的定义,仅此而已。”
雪玲最后的告诫是:“不要去隶属于别人的规则,那样就会显得有些可怜。”冰雪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什么了,或者说相信什么?那时候她的心已经被外面的世界驯服了,别人说什么都会让她感到焦虑、不安、痛苦。看着苍白枯竭的院落,她站在外面一步也不想动,房子里很冷很冷,一进屋那些干柴、煤块、尘土、杂质暗暗的散落在四处,黑色的影子藏在一些缝隙和墙角,藏在爷爷的鼻翼和下巴或者衣服褶皱处,那些冰冷也是。爷爷的这间房子左边是一个有窗户的卧室但是里面很破,窗户也全都是漏风的,爷爷在床边订了很多布将寒冷隔绝,但是风几乎孔不入让房间里的东西都变得像冰块,连火炉里的火也不怎么起得来,爷爷缩成了一团,弟弟头上围着什么,身上盖着几层厚被子,冰雪猜泽优穿着毛衣和保暖衣睡的。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被困住了,至少有一个以上的迷宫在她周围……所有人都被困在里面了,只有雪玲没有,她不在人们的计划之中。
“推动故事发展的总是整体,一种扭曲的价值观可以风行,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不是谁做了,不要等着别人来认,而是自己。”这是雪玲在学校一个高三女生因为压力大而跳楼后说的话,冰雪问为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做,如果你觉得教育不合理就不要把孩子送到学校,每个人都这么做,那么他们想要的调整才会发生,,你觉得很偏激,很困难,是你不相信自己可以改变什么,所以干脆跟随大流。”一朵花落到地上像玻璃那样碎去,她只是用死亡来提醒活着的人“没那个必要”,“什么意思呢?”“没有你想象的痛苦,你以为的痛苦根本不存在,父母的不理解,学校的压迫,人的知……只是一个游戏,那不是真的……很多人认为他们不能做他们想做的事,那不是真的,克服了恐惧的话,一切都不存在,但一切又都存在。”“可你知道这一切有多真实吗?父母、社会、学校……”“我知道尤其是父母……”
冰雪想起自己跟爸爸的对话,有天爸爸用大型电锯锯木头的时候她说:“电锯很吵吧,你锯木头的时候戴着帽子吧。”他说:“你要好好学习,我都是为了你们。”“电锯很吵,你耳朵好吗?”冰雪想关心他,但是他的表情很奇怪,冰雪说不出来,就像是一个小人占到了什么便宜似的责备说:“那你还不好好学习!”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谋生活完全是为了孩子,难道没有孩子他就不用谋生了?难道没有她,父亲会过的幸福吗,怎么会呢?她从没听过父亲哪次跟母亲吵架是因为她和弟弟,这完全是因为他喝酒没有自制力导致的。这些谎话怎么穿上马甲就变成“爱”了呢,这明明是控制。小时候泽阳就说过如果一个人恨你,他会经常说:“别那么做,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会说,而且总是把为你好挂在嘴上。”父母和老师几乎都是那种类型。每个人都知道一个不断犯的人才能长大,那些不允许你犯的人只是在阻止你长大。
父亲总说“没读过书,不知道说什么”,多么荒诞的理由,这难道不是赤裸裸的欺骗?一个从两三岁开始说话的人,一个跟任何人都能夸夸其谈的人说:“没读过书,不知道说什么?”冰雪心想她该怎么理解这件事情呢,整个社会居然把这种理由当成“感人的东西”在营销。雪玲说;“他们只是没觉知到爱,不懂,因为……生命要提高一个层次是需要时间,需要经历的,你可以把它叫进化……精神进化的道路就是控制自己的心智,头脑,然后去靠近爱。”这一次她觉得雪玲说的一点都不透彻,一点都没把她心里的那种感觉说出来,冰雪讨厌这个世界居然没人把那种感觉形容出来,而她自己一遍遍的比喻、尝试最终只是失败,只有一些脏话像底座上装了弹簧似的在她脑子里蹦跶,对,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强盗把她洗劫一空,却假装是个好心人来报案,并且关心她说“丢了什么?”“人没事就好。”“我也帮不了什么,只能安慰你。”就是这个情形,只是那个盗贼并没有觉得自己是盗贼,他意识不到,不是他不想,是他还没有“不去偷盗”的文明。“就算他们是掠夺者,也要你允许他们掠夺才可以。如果你不允许,置一切为外物,他们又能掠夺什么呢?”雪玲挑眉看着她,就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冰雪这一次大概听懂了,原来泽阳说要去克服的恐惧是‘他以为自己拥有的东西’。
冰雪此刻像一截皮线一样缠在了一起,通上电她就会变得炽热,她试图把自己解开或者焚毁,好像曾经她有很多问题,她害怕把那些问题弄丢,以后不知道题目就开始作答。自从有了那个想法,她笔记本上就挤满了文字,问号,有的潦草,有的端正,有的很霸道占了两三行,有的很乖顺,各种各样的。关于父母、社会、自己、雪玲、吃、喝、睡觉、人体、宇宙、梦境……乱七八糟的事,几乎生活中的全部对她来说都是问号,是她不了解和法回答的命题,除了雪玲偶尔会回答一些问题,她得不到答案,而且她没办法验证雪玲的答案是否可靠。
全考满分的人到底改变了什么?那些富人又得到了什么?一些穷人吗?穷人为什么要摆出自己很穷很惨的样子?他们为什么要作践自己说自己不懂,说自己不敢,有什么不敢,有什么不可以呢?冰雪至今想起这个还是很生气,明明大摇大摆的享受着阳光、雨水、泥土、清新的空气、自由的作息、低欲极简的高级生活……像雪玲说的佛陀可以抛下荣华富贵去做苦行者,而那些自以为是穷人的人天生就拥有修行的好机会,却过了。那些富人把游戏里的玩具当成真的了,拼命的往自己手里揽。奴隶主把曾经豢养奴隶的土地变成了“钱”,现在他们用钱来奴役人,不过这一切都是人们一起创造出来的?
她的言语法到达人们真正的生活,操场上的垃圾坑里总有个老人在里面捡瓶子,他都那么老了,垃圾坑里冒着浓烟,学生们都像看不到他一样,说说笑笑的从那里经过,他是灰色透明的,在阳光下,“那样的日子也很好玩吧,你不想体验吗?”雪玲问她,冰雪摇头说不想。“如果那样的人生都想体验,那么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还有什么教育意义。”雪玲笑了,哈哈大笑着说为什么要用一个虚假的语境来对待他,那个鄙视的语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垃圾”难道不比有些人的心脏干净?冰雪就像是一个用的垃圾被燃烧了还围绕着人们扩散,她对人的看法蔓延到了自己身上,她好像在找什么句子,在垃圾坑里找句子,论她怎么描述,那个老人,她的思想和文字都变的不干净,就好像它们是她从垃圾坑里捡来的,“不干净”不是指被污染过,而是失去了本真总在被修正,修正意味着“洗”,洗意味着脏,而那些被她和老师父母洗掉的污渍就是她本人。
雪玲说那个老人不需要同情,真正需要同情的是那些觉得垃圾脏的人,这把冰雪惊呆了,什么意思。因为她用了思维的语境、语调和语言习惯,她把这件事很吞吞吐吐的告诉了雪玲,因为她还没掌握非常清晰的传递她这些想法的能力,她很诧异地说:“每种身份本身没有问题,也没有邪恶,人们为它赋予的意义才是人们体验到的邪恶和痛苦的根本。”“当然了,对立是定义出来的,为了体验对立而对立起来的。”“那我不需要有任何看法,只是在这里经历就好了。”“嗯,本来就是那样的,你的看法只是在将你脱离现实而已。”“但我有害怕的东西,整个语境给我的禁忌词,我仇恨它们让我说话变得吞吞吐吐,畏畏缩缩!”“那就打破它!跟它们说去他的吧,去思考,去寻找突破。不要依赖我,而是从自己身上找到那种力量。”雪玲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冰雪突然觉得自己要成长了,就像晚上睡觉梦到自己跌落悬崖一样,她获得了缺钙的信号,成长的信号。
她不想再受到周围人的影响,最近雪玲因为自己母亲生病请假在医院陪护,冰雪一个人上学,有天上学路上冰雪自行车刹车坏了,修车师傅又在修别的车,,她就将自己的自行车放在修车店跟师傅说晚上来骑,自己慢悠悠走去学校,这时她们班有个男生从后面喊她的名字,“刘冰雪。”他的声线跟他一样瘦而且带着些柔和,冰雪回头看他,听到他说:“我载你吧。你车怎么了?”“刹车失灵了,卡住了轮子走不动了。”她坐上那个男生的自行车后座,这一幕让她开始幻想,那个想象一直存在,来自偶像剧对大脑的暗示,只要触发这个场景头脑就会产生愉悦,她就是那么上当的,以为自己真的想恋爱了。那个男生笑着说:“我家就在你家前面,我经常看到你跟你姐从我家门前过。”冰雪没怎么注意,刚分班不久她对这个男生并不熟悉,到了学校后那个男生给了她一颗糖,一颗她没见过的糖,冰雪不说话,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只好说;“我的自行车老是坏,它跟我很像,老是出问题,总是哐哐哐的乱响。”那个男生放下自行车,他们一起往教室走,操场上几乎没什么人,大家都在上自习,他说:“你又在想什么?”冰雪摇头,“快走吧要迟到了。”冰雪在想浪漫的爱情,像电视剧里那样的爱情,但是她知道那是想象。那种想象带动的是一种心脏的愉悦感,这完全的来自于她根本没注意过的“暗示”,她现在才知道那些广告为什么会触发人的消费欲望,因为“暗示”,只要让人们在意见收到拥有某个东西就会“开心”“愉悦”“舒服”的暗示,大脑就会自动带着人去追求那样东西。
因为那种真实愉悦感她开始行动,从那以后为了碰到邻居陈宇,冰雪故意不跟雪玲一起走,而是等着陈宇的时间,同学们对这种过多的巧合散发着自己处安放的想象力,很快他们怀疑冰雪跟陈宇在谈恋爱,连老师们也那么认为,起初她不想在乎那些话,可她逐渐变得不受控制,人们越是捕风捉影,她就越是变本加厉,故意制造各种巧合,有时候甚至假装自行车坏了,走路等着碰到他。她自己坐实了绯闻,享受那种别人都以为她在恋爱,而她并没有在恋爱的觉。偶尔也希望人们幻想的那些是真的,可它并不真实,那只不过是她创造出来的,是她的头脑受到暗示创造出来的。
她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压抑,是因为她受到太多压抑和负面的暗示,父母、老师、周围人总是在“负面思维中生活”,他们在制造“恐惧”,不那么做就会怎么样,这个后面跟着的全是“坏结果”,她很少听到“做什么都很好”“成为什么都都是爱的结果”,她法合并雪玲告诉她的和父母老师告诉她的。有时候身体变成了海洋,心变成了掉入海底的陆生小动物,冰雪把后背打开插了一根管子,让心呼吸,从背后看,她多出了一截像骨头一样的东西,让她的背再也法打直,她越来越瘪,她的背离她的前胸越来越近,她的骨头就要从肉里出来一样强硬不可阻挡。当老师因为她跟陈宇的关系叫她谈话的时候冰雪低着头感觉自己得逞了,又觉得自己可笑,为什么玩这样的游戏,显得别人很傻,也显得自己很傻,她只是不喜欢学校,不喜欢老师而已,现在她有点不喜欢自己了。
它讨厌那个害羞怯弱的自己,她讨厌总是戴着讨好人们假面的自己,她想敲碎它,撕掉它,她发现“别人”已经控制了她,完完全全的,只有按照他们的想法来做事,来思考她才会感到安心,但又感到痛苦,只要有恐惧就会觉得被困住了,她讨厌有局限的感觉,让她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