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人跟人的差距(第1 / 1页)
冰雪坐在桌子上随便的翻着自己的书本,突然看到泽阳写在她语文笔记上的话“人们所谓的教育不过是一种嫁接和混合,一种自我意愿和需求的强制措施,有时他们近乎偏执的认为孩子就该是他们期待的样子,就该按照他们的经验来生活,就该接受他们认为对的事实。那些接受了,并符合大人们期待的孩子将在各个方面得到肯定,其他人得到的只有鞭策和美其名曰的鼓励,事实上那些不过是一种虚伪的贬低和践踏。”当冰雪读到那些的时候她并不明白,这些话离她很远又很近,她发现自己处于很尴尬的境地,明白泽阳对她来说是残忍的,但是不明白他对她来说也是残忍的。
最近五班的班主任对泽阳有了些好感,他说他读了泽阳的周记,而且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被他的语言吸引,跟其他人的流水账不同,他写了很多现实中人们忽略的事实,他对人的看法好像很透彻又很残忍,在他看来人创造出了很多腐蚀自己内心的理论思想和标准。他因此逐渐让班里同学刮目相看,甚至有些佩服,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底细,不知道他学习如何,但是总能从他淡定从容的状态中感受到某种不一样的气质。
冰雪很久都没有看二哥写的任何东西了,她不敢看,每次看完她就会怀疑自己,就会有种难以消散的躁动和不安,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连说话也说不漂亮,看泽阳写的东西很累很累。她很疑惑为什么自己做不到,为什么别人都那么优秀,有天晚上她站在院子里看月亮,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雪玲出来看到她说:“月亮是被放在特定的轨道上发挥它对宇宙的意义的,就像你一样。”冰雪摇着头,关于月亮她只知道嫦娥奔月,“被创造出来的?”她疑惑地问姐姐,雪玲笑着说:“对啊,都是能量啊,创造,你也是它的一部分,也拥有它的创造力,而且你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冰雪笑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姐姐说话已经越来越费劲了,甚至感觉疯狂,彻底的脱离了她所接受的概念。雪玲倒完水就进去了,只留下冰雪在院子里站着,看月光中的花,宿舍门前有一棵毛桃树,树上的果子都被虫子咬过,果子从内部吐出像胶水一样黄褐色的粘稠物,那些果子很丑,园子里有许多牡丹花和月季,冰雪分不清它们,左手边有一间小木屋,木屋旁边是梨树和一些她不认识的小树木,那些曾经在面前栩栩如生的事物现在全都不在她眼前了,只在记忆里,而记忆总会模糊,记忆到底是什么,她对记忆的依赖甚至超过了对现实的依赖,因为她总在记忆里分析,在记忆里提取事情,否则此刻便是一片空白的。
他们旁边还住着一对年轻夫妇,那个女人经常在门口的台阶上蹲着洗衣服,冰雪问她:“你怎么总在洗衣服。”她说:“我感觉脏了我就想洗。”冰雪不再说话,她也羡慕过婚后生活,那种羡慕仅仅是觉得会有一个人接受她的全部,跟她一起生活,被爱着总是浪漫的,好的,可是婚姻是谁洗衣服,谁做饭,谁带孩子,孩子第几名,做什么工作,住什么房子……婚姻是争吵、埋怨、暴力……至少她看到的是这样的,她陷入了迷茫和不解中,读书,仅仅是读书就可以和父母不一样吗?仅仅是学习成绩好她就能变得完全接受自己吗?仅仅是好大学就代表幸福?她才猛然发现人们到底是怎么偷换概念的,会答题并不代表会生活,这很显而易见的,她到底在缺什么课,那些关于感情、性爱、社交、生死的原由……她在那些上都缺课了,所以整个社会开始变得混乱不是应该的吗,因为人们没有学习该学的课程不是吗?
有段时间她迷上了看镜子,就好像她在拿镜子练习驯服自己的表情,不让它们显得“滑稽”“夸张”“卑微”“讨好”,但那很难。她喜欢自己的脸蛋,她希望通过脸蛋的可爱能够吸引到别人,在生活里人们建立了这样的规则,那就是皮相好的人确实很容易招人喜欢。她走在外面的路上,周围的枫树和银杏都有些发黄,月光清澈而温柔,微风吹着地上的青草,吹落一两片叶子,偶尔门口的水渠里会有水流动,那种愉悦就在心里的一个地方,像水面被什么推开,不用咧着嘴笑,她觉得那就是雪玲的快乐。
第二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雪玲看着路上的那些学生对妹妹说:“假如我们在天上,地上的这些人就像是我们放的风筝。”“那怎么可能呢,上下颠倒嘛。”“本来就没有上下的,本来就没有,你到了其他星球上,地球有时候在下边有时候在上边,上下在地球上有用,出了地球就没了。”冰雪想象着天和地倒转过来,而她们去了对面,学生像乱哄哄的羊群在草地上乱跑,咩咩地乱叫,他们有时会互相碰撞,吵起来或者打架,他们多自由啊,“如果把那条线剪断了,他们会去哪里?”“他们就飞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去了。”这就是雪玲的快乐,雪玲的自由,毫边界。冰雪羡慕她,爱她,嫉妒她,害怕她……一切的情绪都在她身上出现过,但最后只剩下想要靠近她,好奇心会带着她靠近雪玲。
因为泽良和泽阳偷看冰雪日记的缘故,她跟两个哥哥生气不怎么理他们,泽阳那时候变了很多,他已经不怎么跟爷爷犟嘴了,只是爷爷不让看电视的时候他会摔遥控器,小时候冰雪跟着泽阳看奥特曼,现在她跟着他看李小龙和金刚,冰雪才发现自己跟同龄人之间的脱节,他们在谈论现在的明星八卦,谈论一些流行的浪漫爱情剧,而冰雪跟他们只能说金刚和咏春拳,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想说雪玲告诉她的宇宙不止一个,有很多个之类的话,那些她法考证,别人法相信的话,但是她知道不能说,因为那不是她真的知道的事,道听途说罢了,所以她在班里沉默寡言也不怎么交朋友。她对自己在人群中的定位有了些迷茫,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可爱的,柔弱的,还是多才多艺,琴棋书画都懂得?或者现在人所说的“女汉子”,她偶尔觉得自己可爱,偶尔又很野蛮,她在尝试要成为什么才能得到更多人的喜欢,最后她决定要变成淑女。
吃饭为了不被哥哥们嘲笑她故意装淑女细嚼慢咽,有次吃饭她翘了一根手指头,泽阳嘲笑了她一周,他总是学妹妹矫揉造作说话和拿勺子的姿势,“你在干嘛?你就不是那块料好嘛,娘死了。”“我本来就是女的好吧。”“你哪里像?”泽良情补刀,“说话声音比李逵都粗,你不开口还好,你一开口武松都要找你结拜了。”这让冰雪下定决心要改掉自己的习惯,说话开始温柔起来,她在班里不是这样的,她很文静的。当她和班里的女生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们都显得很优雅,论从穿着打扮还是从举止,而冰雪则很别扭,老想翘着二郎腿,把碗扣在脸上那么吃饭。雪玲没有这些困扰,她一直都是那样没怎么变过,专心吃饭什么也不参与,班里的女生都用纸巾擦嘴,她们都像优雅的公主一样向周围展示着自己的柔弱,冰雪很想去学别人,于是很拘谨的吃饭,雪玲不用学任何人,所以她才是最自在的那个,她只是看着妹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觉得她很可爱,小时候妹妹很喜欢学她,现在妹妹很喜欢学外面的人,学那些被周围世界“夸成校花”“美女”的人。她总得要这个过程去成长,不知道反面的人怎么能找到正面呢,不知道分别的人怎么能知道整体呢,总是那些心里充满了悲伤的人最懂得快乐是什么,总是那些被自己束缚的最紧的人知道自由是什么。
冰雪一直以来受到各种人的影响,泽阳最近还拉着她练肌肉,他教妹妹锻炼臂力的拉伸和一些踢腿练习,还跟她讲解武术招式,她都快觉得自己要变成男生了,走路也开始大大咧咧,当淑女的想法显然不现实,泽阳走路很拽,泽良经常说他:“走的像个没被打过的。”爷爷最近热衷于教他们下象棋,虽然小时候他就教过她们,但冰雪下的很烂,除了可以下过泽优外,谁也赢不了,因此泽良说她下的很好,能下过所有不会下象棋的人。冰雪很受伤,尤其在智商上认为自己就是不聪明太难受太自卑了。
后来她深刻的明白人大多数的痛苦都来源于被比下去和法达到预期,教育一直再教她成为第一,一直在鼓励人们去征服世界,而不是征服自己,所以有一天即便是她到达世界之巅她也不会快乐,因为她没有让自己快乐的能力。期望才是最残忍的“痛苦”。老师把好学生的照片贴在墙上,以此来鼓励学生互相竞争,也鞭策其他不在墙上的人。冰雪在照片墙上看到了一个很帅气的男生,他一下就抓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法从他深邃的眼睛上移开,她想考过他,和他并列在一起,那就是她当时的想法,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一直暗戳戳地观察他,他叫周易,笑起来很害羞,冰雪渴望着去学校,也期待着能和他说话,那些日子就像白色的花纯净美好,但其实也可能是她被电影电视剧洗脑,反正那些情愫那些愉悦都不稳固也不确切,昙花一现,惊鸿一瞥,她不明白为什么“人生不能总如初见”,一切都在变,就连那些被人们称为“爱情”的东西,被人们奉为圭臬的情感,也不过是被定义出来的,随着时间消失掉,总会消失掉,还是那个问题,总有什么是没变的的吧,从不会变的,那会是什么呢,雪玲说因为那个从不变的东西我们才能一直在变,那到底是什么呢?
一班的班花是一个小眼睛单眼皮白净腼腆的女生蔺万晴,她在跟张亮亮谈恋爱,是一班学习最好的学生,老师们都很喜欢她。冰雪不知不觉的受着来自老师和周围人的影响,对好学生总有种敬佩,总是戴着滤镜看他们,她已经习惯了,尽管她讨厌人总是很容易被整个环境所传达出来的信息干扰甚至改变。这些人就这样理所当然的闯入了她的生活,就像重物掉入河水,石头激起水花,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她的心攀附在那些外貌上,执着在每一个被定义为“好的”事物上,并愿意为了那些去努力,甚至被那些‘奴役’,如果得不到期待中的事物,她就会痛苦,绝望,悲伤。
冰雪第一次从蔺万晴口中听到马桶两个字,她当时在跟自己的朋友谈论洗澡的问题,她看到冰雪就问:“你们洗澡是在大盆里吗,还是用花洒。”冰雪很想说她不洗澡,但她碍于面子没有说,蔺万晴接着说她家卫生间太小了,一个马桶就占了很多地方,冰雪笑着,她根本没见过卫生间,从小到大只见过茅房和各种脏乱差的旱厕,她心虚的逃离了她们的谈话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第一排那个光鲜亮丽的女孩,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嫉妒,不是对雪玲的那种,论雪玲如何优秀她都觉得她离自己很近,但是蔺万晴没有灰尘没有暗色,其实像她那样的人还有校花,一个二班的女生,披着头发,个子高挑,穿的衣服材质跟她们完全不一样,就算是穿校服她也能脱颖而出,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出来她一直生活在干净的地方,她们身上带着柔美,而冰雪认为自己是四叔笔下那些粗糙的线条。
雪玲是怎么做到什么都不在乎的,冰雪的虚荣心几乎要将她撑破,现在她非常的理解泽良为什么一定要买二百多元的鞋子,穿好看的衣服,换时尚的发型了。在自卑的人看来,走在人群中都是一种折磨,他们觉得自己的寒酸总是被人们用眼睛挑起来,反复的吊起来蔑视、蹂躏。冰雪的脸戳进云层,人们看不到她只看得到她的穿着打扮,她拼命地笑,努力地笑,讨好他们,但他们还是会把她挂起来嘲笑。而雪玲就算穿得破破烂烂也人那么对她,因为她根本就看不到那些人。对她来说仿佛一切本来就不存在。
冰雪开始抱怨母亲不给她买新衣服、新鞋子,一时间她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换成新的,她恨不得重新出生一遍,生在一个大户人家,她不喜欢大姐送她的那些旧衣服。他们住的地方离城区很远,每次都得走好长时间,闹市区虽然看上去高楼林立比繁华,但总有种杂乱和枯竭感,那些大楼看上去都很颓废,仿佛蓄着胡须的流浪汉,栏杆和墙皮都耷拉着,锈迹斑斑且摇摇欲坠,楼体互相挡住阳光让人感到阴寒,覆盖着泥土的水泥像撕破的布块,散落在马路上,那些来往的车坎坎坷坷地开过去,每个地方都落满了尘埃,只是繁华和热闹徒增减让人迷茫,这里有很多回族人,学校里也有很多回族学生,妈妈带她到了一处卖衣服的街上,沿街商铺高低落的支架上挂着林林总总的服饰,就像走进了一片丛林,衣服像叶子一样缀满了她处安放的眼睛,她们一家家的转,一件一件的看,冰雪迷失在那些繁杂而精彩的商品中,人们来来往往高声议价,喧哗、嘈杂将她掩埋,她想要的东西太多,她并不觉得那是欲望,而很自然的认为那就是“她该得的”,那些她本没有的东西,她认为是她该得的,而且如果父母没有满足她,她就会觉得父母不爱她,或者父母不负责任,她不知道父母已经尽力了,在他们的认知上尽力给孩子最好的了,虽然他们吵架、混乱、痛苦……那是因为他们还在那个进化程度上,在那个意识状态里,并不是他们怎么了。就像一个原始人法理解手机,或者现代工具,一个幼儿园的孩子不知道高阶数学一样……他们在一个阶段里而已,而且整个社会大多数人都在那个阶段里。
原来人的意识里有那么多危险的东西,它们就像暗礁,一旦触碰就有将个体击沉的危险,这些老师不会告诉学生,父母们也不会告诉他们,因为连他们都没意识到那是什么。看着妈妈总是央求别人似的讲价冰雪突然感到一种难过,对母亲的难过,她不知道生孩子是要花钱的吗,冰雪不管买什么,当时觉得喜欢,穿过之后就再也喜欢不起来了,她总是想要更好看的衣服,就是那种一穿上就像是“校花”的衣服。她觉得自己为什么不再好看些呢,她不理解,为什么她想要的总是得不到。雪玲说:“要感恩,而不是要求,这一切不是理所当然的,能在这里就是一种恩赐。”可是为什么冰雪的心却不是那样的,她的心即贪婪又不知道感恩,只知道索取。
穿什么,吃什么,表现什么就像一条条的路修到了她跟前,每条路她都想走很远,走很多,幻想把别人甩在后面,或者到达一个他们到不了的地方,她不回头洋洋得意地往前迈。终于语文老师看到了冰雪这种攀比和骄傲,他借着一次冰雪没穿校服对她说:“为什么不穿校服,你觉得自己的衣服很好看?每天穿的像个妖精一样。”冰雪低着头像一团火被浇灭了,她想哭,她的自尊心像一只猫抓她挠她,把她撕得粉碎,她不明白那么努力的讨好别人为什么一次“穿衣服”就会被当众指责,难道她的讨好只是一种白白的退怯,是一条把自己拴起来送到他们手里的绳子,而不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偏爱她。
泽阳连校服都没买,他的理由是浪费钱,而且他没有攀比心理,他说把人的攀比拿布盖起来不等于没有,学校只是在做掩耳盗铃的事,压制人的弱点而不疏通只会让它更泛滥。五班还有另一个不穿校服的人,就是泽阳的前桌,现在他们成了班里的钉子户,成了所有人攻击的对象。泽阳总能用毫不在意的态度让所有人拿他没办法,爷爷被叫到学校居然也只是说:“买了他也不穿,就算了吧,这是很小的事情,谁也没受伤不是吗。”在泽阳的任何事上他都会觉得老师和学校有些大惊小怪,毕竟他是看着泽阳长大的,他还没见过泽阳主动伤害过谁,他最多只是瞧不起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但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对不符合自己认知的人言语攻击,就让他去吧。老师终于能理解泽阳为什么那么怪异了,毕竟他有这么不作为的家长。
最近泽阳又找到了他自己的秘密基地,一家偏僻的老旧书店,专卖二手书且对外开放,他带冰雪去过几次,老板人很好,他们每次去老板都像见到自家孩子一样:“孩子们来了,给你们留了最好的位置。”她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梳着两股麻花辫盘在头上,戴着一副老花镜,有着像外国人那样高挺的鼻梁,把眼镜架的高高的,一双凹陷的小眼睛透露着智慧的光芒,她一个腿似乎有些问题但行动利落,笑着带他们去往一间书室背面的小角落里,那里放着一张老旧的桌子和两把椅子,地上铺着一块浅绿色的脏毯子,里面有一盏生锈的煤油灯,那种非常古老的灯,里面的书都很旧很旧,书架仿佛经历过许多磕碰,有些地方裂开着,一股浓烈的旧纸张味扑鼻而来,刚开始冰雪还不习惯,但不一会儿就不觉得它刺鼻了,大大的玻璃窗外面是一个铺着石头路的废弃院落,院子里非常荒芜,长满了比人还高的杂草,老太太带他们进来说:“你们看吧,我去柜台了。”“好,谢谢奶奶。”泽阳非常有礼貌的说,他对那个老人比对家里的任何人都亲切,他总是亲近那些充满智慧的人。
每次跟泽阳去冰雪都只是随便翻几页那些旧书,有些还是手写复印件,字都非常潦草,她不管看什么都会犯困,泽阳挑自己喜欢的书看,他看书的速度惊人,而且偶尔还会盯着前方发愣,有时把书扣在额头上思考,想明白了就接着看。偶尔看妹妹聊就会讲一些关于书店老板的故事,他不像在讲一个人像在讲一本书,“有些人你一了解你就会被她的内容深深吸引,书店老板就是这样的人,她一辈子只喜欢读书,没上过学,靠记别人的名字识字,她跟着自己的裁剪师傅学会了拼音,学会了用字典,她读一本书,一个字一个字的查,每天只看一句话两句话,三句话,就这样看完了整本书,然后根据拼音反反复复的看,她的父亲被拉去打仗再也没回来,她有个弟弟跟她走散了也没找到过,她靠给人缝补和做衣裳过日子,养活老母亲,后来社会好了,她母亲去世了,做衣裳的人也少了,她就去人家家里收一些废品卖,那时候有人就会把没用的书也卖掉,那边还有好多以前的课本呢,比我爸的那些课本还要老。”冰雪听的很困惑:“她一个人不害怕吗,不聊吗?”“应该吧,要不然怎么会收这么多书,她可是差不多都看过,哪个不孤独的人会看书呢。”“那她不怕生病吗?不怕没人照顾她?”“她说所谓,什么时候死,以及得什么病死她只负责接受,至于死后就更不用担心,她年轻的时候骑着车出过车祸,她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活了下来,一切都很困难,身体、经济状况、心理都支撑不下去,但还是挺了过来,人总是以为自己经受不住什么,但当那些来临之后,人就会以难以想象的意志力承受住。”“洒脱。”冰雪只能想到这个词,泽阳反驳她:“那不是洒脱,不是洒脱可以概括的,人们都知道怎么活着对自己更好,但他们因为听了太多看了太多就什么都做不到了,他们的心总是在害怕的模式上,没办法控制,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不敢做,只会羡慕,等到别人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事他们就羡慕,但别人做的不过是些该做的事情而已,那些因为恐惧依赖着周围的人,他们只活在事情里,而不是生命里。”“什么意思呢,人应该活在当下吗?”“当下是个永恒词,过去、未来、以后发生的一切都是当下。”泽阳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种冷静,让人不由得听他、看他、思考他,这是冰雪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思考他说的话。
所以人们说活在当下并不是他们理解的那样只看见眼前,而是活在一种清净中,一种泰然中,永恒的宁静中,并不是所有事情消失了,而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发生,都在发生,让它们发生,允许它们发生,只是去做那些事情,带着平静做,带着不有一切的心态做,带着快乐的感受做,只是去做。那些琐琐碎碎细枝末节都会变得很渺小,对于人生来说,像不穿校服、不带红领巾这种事再也不值得老师们大惊小怪,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不过是些已经发生又会过去的事情,学生不会再为一次考试恐慌失落甚至哭泣,夫妻间不会为一封短信而怀疑伴侣出轨大打出手,他们会全然的接受一切,因为世上本就没有事,来这里只是来体验的而已。所以人们到底生活在哪里,他们不在这原本的美好中,而是在要求和贪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