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没什么区别(第1 / 1页)
论是那些看似命定的部分还是自己选择的部分都显得很诡异,就是它们都不怎么顺利,甚至还没开始就觉得聊。在一条宽阔的马路上,刘三委托了刘玉冰的父亲刘丰送冰雪她们去新学校,因为这次转学就是刘丰的侄女帮忙促成的,他侄女是学校的教务处主任。冰雪呆呆地站在院子里等着出发,院里的树木发出像流水一样的响动,到了城里他们租住在路口往里几百米的一个农家小院里,冰雪和姐姐的床搭在小窗和有柜子的一面墙形成的夹角处,用帘子围了半圈,哥哥们的床在最里面,两个床中间隔着一个柜子,是哥哥们学习的地方,上面摞满了书,旁边有个蓝色的写字台可以勉强坐两个人,是冰雪和姐姐的领地。泽良到了高二,泽阳到了高一,不过泽良在城里最好的高中。
现在家里人一下子少了,跟爷爷住另一间房的只有泽优,这让刘景林心里落寞。城里的房子自然比寨上的好些,明亮干净。冰雪带着对新生活的期待和害怕来到了新的学校,她也想像雪玲那样表现得镇定一点,但她的镇定是假的,她内心就像有一股快要决堤的浑水,她努力地堵才不让它们泛滥把她彻底冲垮,她局促不安地跟在那个伯伯后面,刘丰将两个人交给自己在学校任职的侄女,他侄女一见他们就抱怨说:“怎么现在才来,都快上课了!快走吧。”她告别了自己的叔叔带着两人穿过高中部的几栋大楼来到初中部的教务处,一个男老师坐在电脑前问她们:“想去几班?你们以前在几班?”冰雪假装淡定地说:“八班,以前在八班。”“那把你俩分开吧,你去一班,你去二班。”他先指了下冰雪,又指了指旁边的雪玲,冰雪失落地看着她,雪玲却一脸没事的样子,女老师似乎听说过雪玲,看着她笑了笑,冰雪瞬间觉得很失落,但有很多不舒服的想法,那就是嫉妒,像母亲嫉妒营业厅的女人那样的嫉妒,她也开始不知道要把这种情绪导向何处,只能暗暗下决心要好好学习,超过雪玲。
接着女老师把她们送到了一个乱纷纷的办公室,一个微胖的男老师正在教训一个个子矮小的男生,那男生低着头还时不时给来往的学生让路,那些学生抱着一摞作业本或者练习册有的是进来的有的是抱回去要发下去的,老师们的桌子上堆满了作业本,他们头顶都有一些柜子,柜子里杂乱的摆放着一些墨水和钢笔,粉笔,门口是一些报纸和试卷,一个洗脸架子,墙根的暗处放着一个红色的水桶,扫把和拖把倚在墙壁上,这个办公室有五个老师,还有一个闲逛的男老师靠在放着一堆作业本的桌子上和其他老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办公室里很拥挤,一个长相可爱的女老师戴着袖套在跟那个微胖的男老师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的事,送她们来的女老师冲最里面一个斜坐的中年男人打招呼:“老温,给你带了个学生。”随后她又看了眼靠在一旁桌子上来此闲逛的那位男士说:“正好,你也在,这个是给你们班的,分到你们班了。”他痞痞的笑了笑说:“呀,还给我们班也放了一个呀。”老温坐在暖气片旁边挺着啤酒肚一脸和善地看着冰雪,对女老师说:“你可别给我挖坑啊。”女老师匆匆忙忙撂下一句“学习好着呢”就走了。
冰雪她们挤进最里面站到了靠窗的位置,挨着老温,老温看上去白白胖胖有些像冰雪之前的语文老师,不过他眼睛很小,举手投足间有种虚假的随和感,他打量着两人马上就觉得冰雪让他感到不舒服,他问:“怎么,你是第一天上学不开心吗?”冰雪看着他没说话。她的冷漠让人感到不适应,而雪玲却处处透露着自在和自然,她对老师笑着:“可能是紧张。”老师们都笑了,那个倚在桌子上的男老师本来在看学生的周记,他放下手中的本子开始注意雪玲,他嘴里嚼着口香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看两人穿着,雪玲似乎更朴实些,她还跟过去一样很随意,看上去明朗清秀,温暖的像个太阳,有些太过松弛的平静让看到她的人都很舒服,其他人七嘴八舌地问她们是从哪儿来的,老家在哪里,以前在学校学习好吗,冰雪局促的回答着那些问题,但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让他们好奇的悬崖,他们朝山崖丢着石头,喊着话,听着她发出来的回音,但过一会儿他们就会觉得趣开始做自己手头的事。
雪玲自始至终都像个主人在打量那些来她家做客的聒噪客人,她盯着他们欣赏着他们的可爱、温暖、八卦,老温对冰雪很是看不习惯,他阴阳怪气地跟旁边的同事说:“要不让她去我们班?这个给你们班,这个一看就聪明。”他说的是冰雪一看就聪明,这让冰雪心里更不舒服,二班的班主任笑着说:“都一样啊,我先带她回去了,马上下自习了。”说着他就带雪玲出去了。雪玲看着妹妹希望她能好好享受这些体验,真的很棒的。冰雪瞬间很失落,就感觉这个男老师不想要她去一班,她有些想哭,老温也觉得自己开玩笑过了头就不再说话。
一阵铃声响后班主任带冰雪去了教室门口,其他班的学生都在楼道里追逐打闹,一班的学生还在上课,教室外有几个学生在打扫卫生,老师问其中一个高瘦的男生:“谁的自习。”那个男生偷偷打量冰雪的同时对老师说:“生物老师的。”说完生物老师就从里面出来了,是个瘦削的老头,秃顶,穿着非常朴素,几乎像个农民不像个老师,跟老温形成了明暗的对比,他只是敷衍地冲老温笑笑,他的手总是显得很匆忙,不停地翻着书,全身上下都在用力的想要逃离这里似的用沙哑地嗓音跟老温说了句你来了,然后急急忙忙地走了。这时刚才打量冰雪的男生盯着她说:“是你啊!”冰雪愣了半天才回想起来他就是小时候经常欺负她的张亮亮,他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论是样貌身高还是说话的态度都没了当年的影子,而她还停留在他总欺负她的时候,她想起他爸爸不久前因车祸去世的消息瞬间对他有了一种同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师招呼她过去,做了简单的介绍,把她安排在了中间一个空位上。
那个位子上之前的学生最近才辍学,为了应付上面检查,老师让冰雪先顶替辍学的那个学生一段时间,他们用另一个人的名字唤她,叫她回答问题,她就真的像是另一个人,不会紧张,不怕出,也不怕出丑,但过了没多久她就用回了自己的名字。雪玲刚到班里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人不,但学习不怎么好,因为她总是把书摞地高高地然后趴着睡觉,老师们叫她回答问题她有时会回答,有时却不说话,让老师们以为她不会,老师们就会很得意地说:“不会要认真听课,你跟你妹妹一起来的?你妹妹上课特别认真,你要多向周围人学习,要适应新环境。”雪玲笑着依旧不说话,有时候二班班主任含沙射影地说她几句,她也不在乎,老师们对她有种奈感,那种奈就像拳头打在空气上,语言消失在空间中,他们那些对于一般学生的夸奖鼓励和鞭策对她都没用,而冰雪则会因为夸奖变得更积极,更努力,这也让老师们更喜欢她。
二班班主任也带一班的英语,冰雪有点怕他,最主要的是她英语很差,英语老师瘦的皮包骨头但是身子很硬朗,高高的个子,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浓烈的烟味,为了为掩盖烟味总喜欢嚼口香糖,使得他身上有种甜腻的烟味更让人受不了,他喜欢穿一身亚麻的西装像个痞帅的绅士,说起话来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看雪玲总是一副懒散骄傲的样子,就说她:“你这一天还不如你妹妹呢,上课要认真。”雪玲点头偶尔出神望着窗外的风景,笼子里的鸟羡慕外面的鸟,外面的又羡慕笼子里的,她才知道人人都在分别,人人都忘记了自己根本不可能被关起来,也不可能飞翔,那些不过是生命的经验、你可以说它是你的作用,但它们不是你。人们总想知道自己是来这里干嘛的,总想有个意义,但其实他们不是来做什么的,就是来表明的,表明自己的作用、能量……就像电力,它能让灯泡发光,能让磁带出声音,能让机器运行,但电既不是灯泡,也不是磁带,人们总是以为自己是身体,是看、听、说这些功能,因为你没办法告诉电它就是电,你只能通过它的作用,通过不是它的东西去认识它。人也是这样的,人所经历的一切也是这样的,人们只是通过不是自己的一切来认识自己的,却在认识中舍本逐末了,所以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跟那个人是一体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体的,难道让这个灯泡亮起来的电会跟那个让机器运作的电力有所不同,它们是同一种能量……
这就是地球的规则,这个时空的规则,来到这里就先要忘记,忘记是个很重要的考验,显然大多数人都很难通过考验。她只有一件事就是让妹妹想起来,引导她自己想起来,自己去相信自己的真实体性。人没办法把一个别人不相信的东西介绍给她,就算是要把她真实的样子介绍给她也不行……雪玲想到这里笑了,也许她还得等很长时间,才能真的跟妹妹对话。不像泽阳他稍微能听懂雪玲的话,可是泽阳始终是危险的,因为有些事并不是他该听懂的年纪。泽阳突然发现一切都是颠倒的,他受不了学校的形式主义,李老师、王老师全都不过是教书的机器,他们不在乎了解一个人,而只是单纯的教书,按照规矩教书。上课的时候学生必须坐端正且只听他们的指令,否则会被他们点名批评。
泽阳上课听着p3上的歌曲被老师抓到了,如果是小时候的他会有理有据的回击,可是他现在对这些早都不在乎了,全年级都在流传五班转来一个没礼貌没教养的烂人,人们怎么可能接受一个不愿意讨好他们,也不能被讨好的人呢。物理老师让泽阳站着上课,泽阳冷着脸说:“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泽阳这样的人在社会中的处境会很艰难,他太有主见太有逻辑,物理老师变得很理,“没有为什么我就看不惯你!站起来!你上课玩p3还有理了?”泽阳继续坐着不动,“我玩什么跟你有关系吗?我吵到你了吗?我打扰到别人了吗?”老师走下来想拉扯他,“学校有规定你不知道吗?啊?你很特殊?你不遵守纪律?”“规定是那些想遵守的人才遵守的,而不是强制让人遵守的?你不懂我是一个自由的个体吗?你不懂你制定任何要约束我的规定先要取得我的同意吗?你那些规定是什么时候定的,谁同意了?让同意的人去遵守,而不是我。你要约束我,要让我交出我的权利至少先跟我商量一下吧。”他变得越来越淡定和犀利,教室里充满了薄脆的危机感,随时都会被打破的和谐,这时老师像获得胜利一样的做出了让步,站到他身边然后又奈的走了回去:“……”长久的沉默着,深深的叹着气,这是他第一次被学生气到,他把书扔到桌子上说:“自习。”他没了继续讲课的兴趣。下课时还不忘假装很冷漠地跟泽阳说:“下课后去你们班主任办公室,让他好好给你讲讲怎么做人!”物理老师心里骂了千千万万遍,但是泽阳身上那种气息让他不自觉的退让,人们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种危险,有理的危险,再说下去自取其辱的就指不定是谁了。人们总是害怕那些跟自己不一样的人,那些看上去不容易被流言蜚语和暴力恐吓的人。
课间的时候值日生在打扫卫生,其他人去操场上玩,冰雪跟雪玲站在教室外面的窗户边吹风,围墙外面是成片的田地,绿油油的麦田随着风流动,绿色的波浪在空白的眼睛中泛滥着,白色的蝴蝶随风翩跹,那些蒲公英小花一簇一簇的开满了田埂,“好美啊。”冰雪感叹,“但我们却被关在围墙里,没有鸟语花香。”“心是自由的,做什么都是自由的,不要分别,去体验。”冰雪总觉得姐姐有些逆来顺受,什么都让她去体验,雪玲对植物山水有种让人法理解的热爱,她说自己就是植物,而且是那些没见过阳光的青苔,攀附在潮湿阴暗的地方,被周围高大的绿植庇护在叶片和突出的根茎下,冰雪不明白那个比喻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可能姐姐的世界里没什么是好的,也没什么是不好的。冰雪接着读了一句:“青苔问红叶,何物是斜阳。”雪玲不知道妹妹想起了什么,看她的眼神有些悲伤的样子。
楼底下有许多学生在玩,有两个人打了起来,其中一个用羽毛球拍打伤了另一个,但那个被打伤的人似乎没有想伤害对方的意思,一直在忍让着说好话:“对不起,对不起,我刚不是故意的。”他好像是因为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惹那个男生不开心了,那个男生依旧不依不饶的打他。冰雪看到了就说那男生下手好重,她不解的问雪玲:“你总说没事,他们都打起来了,而且……好过分。”雪玲笑着说:“因为他们还是孩子,玩的时候不知道轻重很正常,他们需要引导嘛。”
这话是雪玲说的就很自然,她把跟自己同龄的人叫做孩子,甚至比她大的人也是,她说人类就是在玩儿嘛,其实就跟玩沙子的小孩子差不多,有的小孩笨一点,看别人动了他的沙子他都要动手的,他不明白沙子多的是,玩不玩沙子也没什么关系的,学校也是一样的,你玩不玩九年义务这个游戏也没什么,你可以玩其他的,比如冒险了、流浪了、追求自由了……这个世界上让你玩儿的游戏还少吗?她看着冰雪惊掉下巴的表情,哈哈大笑。“玩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已经设置过要怎么玩了,游戏不会影响你本来是什么,而且一直都是什么。”雪玲这么说是想让冰雪明白什么,但冰雪什么也没明白,而是陷入了迷茫和不安。“那些打人的不需要被教育吗?”冰雪问姐姐,雪玲说当然需要啊,一群幼儿园的小朋友怎么能没人看管呢?当然需要,但是会有老师教他们,引领他们的,他们自己也在成长,我是不喜欢小孩子的,这个不喜欢不是指“讨厌”,它其实上还是喜欢,只是我总是觉得对他们要很有耐心才行,我什么都很好,就是缺乏耐心,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太慢了,很慢很慢,但是呢,这也算是一次不的体验吧。冰雪做了个不理解的表情说好吧,要不是她跟姐姐一起长大,她会觉得雪玲在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