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对错(第1 / 1页)
人们会对问题产生困惑,又用其他困惑去解释困惑,兜兜转转非是那些法确信的信息,人们如何去确信一个超出自己经验和局限的事,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任由人们解释,他们想怎么看就可以怎么看。这周六冰雪和雪玲要去姑姑家,因为姑姑的侄女出嫁,爷爷让她们去替家里人参加婚礼,听说姑父身体不好,前些天她们在医院见过他,他回家的时候是被人们抬着回去的,疾病和死亡都来源于哪里,人们如何对这些刨根问底,似乎不可能,我们自己的身体里有我们想要的答案吗?姑姑显得非常力不从心,她泪窝子浅,见了谁都要哭上一回,冰雪经常看她泪流满面,这次见了爷爷和大伯,大伯是来镇上干活的,姑姑说起奶奶她又哭得不像样子,爷爷总是骂她没出息,他对大伯感叹:“就生了这一个没出息的,就是那样的人,那有什么办法,多帮着她点吧。”为什么她总是哭泣,为什么。人会被困惑淹没,而根本不知道那些困惑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在去姑姑家以前冰雪和雪玲打算去街上给姑姑买几双袜子,她们碰到了之前的小学同学王露露,她穿着一件长棉服,衣服敞开着,抱着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小胖子坐在高处的台阶上,那是她弟弟,圆脸,看上去很白净,冰雪说她之前去大嘴家的时候见过王露露的弟弟,脑子有问题,十二岁但个子很小而且智商只有两三岁,雪玲说有些人天生智力有缺陷是他们的灵魂选择休息的方式,因为这样的人可以造最少的业,冰雪只是记得姐姐说过这些话但她不相信也不理解,可这又让她觉得暂时解答了她的疑惑。
王露露不知所措地安慰着弟弟,她眼角带着强忍的泪水似乎很想让别人帮她,她轻轻吹着男孩受伤的脑袋,用手里的纸巾帮他擦着周边的血,冰雪过去跟她打招呼,王露露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刻薄了,态度很缓和地问:“你们出来玩啊。”然后顾不上跟她们说话一直在哄着自己的弟弟,因为刚才离得很远冰雪没太看清,到他们跟前时才发现男孩伤的不是脑袋而是眼睛,血肉模糊,冰雪不敢看把脸撇到一边,不停地张望别处,雪玲看着他们说:“快带他去医院吧,没事的。”“我知道,我在等我妈妈一起,我邻居去找她了。”“你可以先去,待会儿让他们去医院找你们啊,看着好严重。”冰雪皱着眉头说,王露露没说话,继续哄着小孩,吹着伤口。冰雪还要说什么雪玲拉着她往集市走,“没事的走吧。”冰雪没理她,不理解的抱怨:“都成那样了还不去医院,真够可以的!”雪玲让她做自己该做的不要干涉别人的选择,“没事的,她自己能解决,不要产生情绪,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情绪似乎是看见思维运作的第一步,发现情绪运作背后的逻辑,才能改变不合理的信念和信息,调整身体达到最健康状态,雪玲知道在进化中情绪和不理解一直是身体释放出的信号,需要调整的信号。释放情绪是人不得不面对的精神需求。
雪玲知道妹妹是好心但是一切应该点到为止,过度干涉就会让别人产生负担,让自己产生不理解,对别人过多要求不但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伤害。她们总在很多事上出现分歧,但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就是她们对她们眼前发生的事能为力,除了不断的调整自己,提升自己以外,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改变什么,一切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从个体出发进行转变。那么整体也在改变。
进了集市跟爷爷很熟的王爷爷立马认出了她们:“两个丫头也来逛了,你爷爷呢,最近身体还好吗?”“挺好的,王爷爷,你呢?”冰雪很奇怪,那不是她问的,而是雪玲,冰雪看着姐姐,她脸上的笑跟她一样,一模一样,王爷爷第一次听见这个丫头开口,他调侃:“今儿个把嘴带出来了?”冰雪在一旁不知那是什么感受挤不出一点儿微笑,也挤不出一句话,王爷爷看着她说:“今天是这个又把嘴落家里了。”旁边的人看着他们在笑,冰雪害羞的说:“没有。”突然她听到有人在喊她们:“冰雪,冰雪,那是冰雪吧。”她跟她旁边的人说,是二外婆跟自己的邻居在集市卖蒜,冰雪看到她们高兴地跑过去,雪玲恢复了她以往的表情继续沉默着不说话,二外婆问冰雪你妈妈来没,“没来。”“我也好久都没看到她了,听说你爸妈又吵架了,前阵子你妈妈住院了,我也没时间去看。”“什么病啊,我怎么不知道。”“说是打的,但我听你大舅妈说吃的药,在医院洗胃了。”
这时有个女人蹲着挑蒜,外婆紧张地笑着说:“看看,自己家种的。”因为去年的蒜价很好她今年也种了蒜,但今年价格不理想,三舅和四舅都没工作,二外公是冰雪亲外婆同母异父的弟弟,他们两家关系还不,那个女人买了一些蒜走后,二外婆才看着冰雪,她瞬间变得很担心,但也不好跟孩子多说,冰雪搓着手上冰冷的汗问她:“多早前的事。”“十来天了,我也是早上坐车来的时候,听你舅妈说的。”“我舅妈呢?”“在你表哥那里。”表哥语白在镇上读高中,高中部就在初中部旁边,中间连着一座桥,冰雪经常经过高中部,但从没见过他。外婆的蒜也没卖出去多少,她太害羞不敢跟人讲价也不敢吆喝,只是怯怯地站在那里等着过往的人问价钱,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从没摆过地摊。“外婆,你卖吧,我们先走了。”二外婆塞给她五块钱,冰雪怎么推都推不掉,她还看着雪玲说:“你们两个买点吃的。”
告别了二外婆,冰雪心里很难受想立马回家去,雪玲说:“相信他们可以解决好自己的事,只是去看不要去评价。”“你说什么屁话,我怎么看?会出人命的!你不知道黄粱的母亲吗?你告诉我,我怎么去看,我该怎么办。”冰雪第一次对雪玲大吼大叫,雪玲只是想安慰她,可是妹妹的心里有太多感情标准、道德标准,那些只能延缓她的成长,只能让她深陷在感情的牢笼,“什么都放下,只是去旁观,去提供帮助,如果你帮不了,就独善其身,而不是跟着他们一起深陷在感情和情绪陷阱里,那些只会消耗你,拖住你。去学习,从中学习,像做阅读理解那样,去阅读生活给你的信息,去成长。从痛苦中成长就是一种帮助,对别人对自己而言都是帮助,死亡解决不了事情,绝望也解决不了事情,你妈不懂,以为死了就能结束,不会的,人们都误会了,放弃只是暂时的,什么都没结束,你还得回来面对,你必须要完成自己给自己设置的问题。”
冰雪看着姐姐,她的心充满了恨和矛盾:“为什么是我?我想要幸福的家庭,想要开开心心,和和气气的爸爸妈妈,可是为什么呢,告诉我啊,我妈留在我家迟早都会像她朋友一样,你知道吧,我们那里女人自杀的少吗?她们觉得自己没有退路,不能离婚,不能逃走,也打不过丈夫,所有人都会劝她要讨好丈夫要顾家要忍受要过日子,但是她过不下去,她只能想到这一种方法,你懂吧,那些周围每天都在扮演好人、邻居、朋友的人才不会在乎你到底在忍受什么,也不在乎你有多痛苦,因为他们自己也在忍受,也在痛苦,他们只想让你扮演他们眼中的邻居,亲人,朋友,如果你出一点差,他们就会像疯狗一样的追着你咬!”冰雪充满了对一切的恨,整个世界,包括爷爷大伯都不管教她父亲,导致了这一切,“我恨透了这个世界。”“不是的,冰雪,不是的,努力去提升自己看问题的角度,不是这样的,一切都是好的……”“狗屁,一切都是好的……这算什么好。”
冰雪觉得姐姐在敷衍甚至是刺激她,她恨不得打自己的姐姐,只是握着拳头:“那是我妈妈,她在生和死之间徘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一条人命在你心里就这么贱吗?你也变得跟他们一样,根本就不在乎别人,连人命都不在乎!”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冲雪玲喊起来,雪玲只好接着劝慰:“可是仇恨能让你改变什么?去阻止,不是去恨。”雪玲还是很温和,她希望妹妹安静下来,也可能这就是她必须要面对的考验,总是那些充满恨的人最需要爱也最懂得爱,可能那就是“爱”进化的过程,冰雪被恨折磨着,几乎失去了理智,但过了不久又跟雪玲说:“反正是夫妻都会吵架,也没什么,他们有时候也很恩爱,他们会经常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我妈说她很爱我爸爸,我爸……”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解释,“我爸……”她想解释什么,一种难过让她的泪腺变得脆弱,敏感,就像水冲到了土坡上。她还是什么也不了解,对那两个成为她父母的人,他们从哪里来,要去哪儿?他们为什么选择那样的生活,他们身上带着的那种“痛苦”、“混乱”、“不安”、“恐惧”、“懦弱”到底是怎么来的,谁促成了这一切,谁呢,谁掌握着这一切,谁呢?雪玲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有些答案只能让妹妹自己寻找,她法把一个冰雪根本不理解的真相告诉她,其实所有答案都在她自己心里,那些原本的,没有被污染过的才能给她指引,给她力量。
她们坐在去姑姑家的车里谁也不跟谁说话。车里的人都在谈论今年药材的价格,和自己家药材的售卖情况,有个人说:“刚开始价格挺高的,本来想再等等,结果现在降了,又没卖出去。”“赶紧卖吧,万一后面降更低呢。”“听说会长,再等等吧。”“药材放不住,容易烂。”那个家里有药材的人叹了口气。不知怎么他们谈论起了邻居家的孩子,说着说着就说起了泽阳,有一个坐在车中间的大叔背对着车门,窄窄的一条阳光里夹杂了尘埃照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刘家庄有个孩子听说特别聪明,从来没人考得过他。”他们似乎不认识冰雪她们,只知道她们是姑姑带去参加婚宴的人,姑姑顶着一条绿色的头巾披头散发的睡着,她吃了晕车药,但还是怕自己吐就躺在后边蜷缩着身子睡着了,车里弥漫着一股粪味和大蒜味,车座子像是好多年没洗过一样,车座子上的套子到处都是撕破的口,那些耷拉的布条随着车的颠簸飘动,车里的人大概都是灰头土脸的,就冰雪穿的很新,雪玲好像比那些人穿的还旧,只是她脸色比任何人都健康,其他人要么是黑色要么是灰色的,反正他们把车里的光都挡得死死的,只透出来几条光线像刀一样穿插在人们中间。
冰雪能模糊的看见人们那如深冬被冻住的泥土地一样的脸庞,车司机说:“就是那个小学老师的侄儿吧,听说是怪得很,不像别个学习好的孩子,那孩子骄傲得很,动不动就顶撞老师,也看不起其他学生,说是不把谁都放在眼里!”冰雪看了看雪玲,她戴着耳机就像听不到人们的谈话一样跟冰雪说:“你知道思维模式吗?”冰雪还在为她说父母的事生气没理她,继续听人们说话,姑姑要伸腿,她就只好站起来把位置腾开,在这空挡,副驾驶上有个女人说:“我女儿跟那孩子在一个班过,那娃基本上一考试就是满分,后来不用上学就考满分,但是对人特别凶,我女儿说他见了谁都是瞪着,说他有一次看到那孩子的眼睛就跟要杀了她一样的,吓得她都不敢从他身边过,但是她有个妹妹人挺好的,学习也好,对人特别好,也跟其他人一起玩,我觉着吧那孩子就是聪明但是很不正常,谁家正常孩子那个样子。”冰雪听到别人夸雪玲就很嫉妒,司机大叔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他嗓子很沙哑就像最近在感冒一样:“那种孩子啊也是很可悲,他根本体会不到小孩子那种天真和快乐,那样的人学习再好有什么用,不会跟人交流打交道,以后出了社会冷冰冰板着一张脸可不行的,现在人谁看你聪不聪明考多少分,到了老板手底下都得乖乖听话,他再牛也要给别人打工要跟人打交道。”其他人都点头觉得他说得对,刚才那个女人接着说:“我要生那么一个孩子我得愁死,娶媳妇都娶不着,现在女孩子都喜欢热情开朗的,知识再多那也只是考个大学用的,考完学校出来去哪儿不得笑笑呵呵的,那搞什么大事的人都是那些个和和气气人品好的,越是厉害的人去哪儿也都是乐乐呵呵的。”“骄傲自满的他到了哪里都是要完蛋的!”冰雪前面坐的一个老大爷非常激动地说,就像他们真的认识泽阳一样。
原来多么优秀的人都会被批评,原来人们只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谈论一个人,而不是真的去认识和了解,他们说泽阳不谦虚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他们是不会理解泽阳的,他不是这里的人可以理解的,他把人们教他的所有事都重新理解,按照自己的世界编排,他用大脑给自己建立了另外的一个情绪体系,价值体系,关系体系,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意愿执行,人们什么也看不到,他的傲慢不是傲慢,冷漠不是冷漠,他到底是怎么表现开心的,独处就是他最开心的,离开这些人,一遍一遍的解读这些人,研究这些人,他把一切都加密了,就算人们可以进入他那隐秘复杂的世界,也理解不了他,冰雪转身看了一眼雪玲,她黑洞洞的坐着就像她不在这里一样,有时冰雪觉得她是个聋子、哑巴、瞎子,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后排的座位很黑冰雪看不清她的表情,突然车到了上坡她一屁股坐在了雪玲身上,就像坐在了一条薄薄的毯子上,在这幽暗而狭隘的世界里她是那么的广阔遥远但又如此的近,比起泽阳更怪异的难道不是雪玲,她那么优秀可是却总让人们忘记她的优秀,她从来对夸奖、贬损都没有反应,所以人们总是忘记要去夸奖她,贬损她,好像那么做是人在自取其辱。你如何夸奖空气,你如何贬损空气,它只会利益你而又让你不用时时刻刻知道它在利益你。
雪玲只是在影响她们,而让所有人都感觉不到那种影响。冰雪开始对姐姐感到不解,她以后能去干什么呢,她什么都喜欢什么都接受,甚至有时候黑白不分,连善恶的概念也没有,她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在意,好像那是一辆车,一个载具,论谁伤害了她,她都选择原谅和宽恕,弟弟妹妹们可以随便的损坏她的任何东西,有时候泽双揪她头发她也不在乎。那么普通的人怎么会那么优秀,在她利益别人的时候人们会爱她,但是当她宽容恶魔的时候人们会讨厌她,“我爸了,对吗?他不应该打人……”冰雪问雪玲,雪玲看着她说:“没有对,冰雪,没有对,他只是停滞了,没有应该不应该,去宽恕去原谅去帮帮他,这就是爱的意义,宽恕那些需要爱的人才是爱的意义,而不是只宽恕你认为对的人,爱是包容一切,是最强大的能量。”冰雪还是不理解的看着姐姐:“他就是不对!打人的人不配得到原谅。”雪玲很耐心的说:“如果需要爱的人不配得到爱,那么爱是为什么而来的呢?这就是进化,你不能因为一个原始人不会用电脑而觉得他愚蠢,那些愤怒、不安、矛盾、痛苦、暴力的人他们就是那些没用过电脑的人,他们的心还没进化出真正的爱,就像你一样法理解那是什么,冰雪,你先要自己找到它。那么强大的东西一定比你的所有想象加起来都要美好。美好到容纳了一切,我们的祖先几千年前就完成了这个进化,并把所有的理论和方法都流传了下来,可是人们却看不懂。”
冰雪感到害怕,她害怕姐姐是对的,她害怕姐姐就是她一直寻找的尽头,那意味着她脑子里所有的一切对立物都应该被拆除,所有的定义概念,那些她赖以生存的知识体系都要被推翻,她连忙岔开话题说:“我以后想一个人生活,没有朋友、亲人、目标,什么都不要,我讨厌人,我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对我来说像我爸妈那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而且我肯定会受他们影响的,我现在就觉得男人都不好。”“学会爱、和平、快乐和接纳彼此就是他们现在那么混乱痛苦的意义,别评价、别判断、别去预测,只是去经历吧,就只是去经历。”雪玲回应她,也习惯她突然就那样说,用一个话题去逃避自己不愿意面对的困难,所有人都是因为害怕和恐惧而停滞不前,没有办法,要超出自己的思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智慧的,她知道有时候很危险,如果一个人认识不到就体会不到,更别说经验到,说什么都不能着急,只能等着她到那个需要她的点才能帮她。
听冰雪和雪玲说话,车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姑姑醒了,她在问冰雪她们到哪儿了,车司机说快到了,他还问:“这两个娃不是我们村的吧,我怎么没见过啊。”“这是刘家庄的娃,刘元、刘三家的女子,都长大了。”他们恍然大悟,但是却很客气地说:“都这么大了,真是快啊。”他们很健忘,就像没说过泽阳坏话似的,前座的人还不停的回头想看她们长什么样子。人们的思维就是被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占据着,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要讨论别人,为什么要说那些恶毒的话,他们经常接触什么思维就会产生什么内容,而那些聪明的人均衡了集体意识,可以让人们看起来稍微和谐一些的只有那些充满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