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困在定义里(第1 / 1页)
泽阳思考了很久还是找不到答案,如果一切有答案的话,那些答案会以什么方式出现,为什么他的心总能认出所谓的“答案”,雪玲说的话总让他有种确信感,就是确定那就是问题的解。他的心好像受过训练总是可以认出某些限制之外的内容,人们的感知力,那是确实存在的,并且以灵感或者与别人的交流内容为主,好像是一种指引。他总在不能选择,被大人们控制了这两个答案上转悠,“答案就在问题里,问题是这些感受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为什么我们不选择好的感受来体验呢?”是想选择可总是被一些“现实问题拉着,他们不允许。”他拿着这个观点去问雪玲是这样吗,她说:“是,可以说是,可是你的感受在哪里,你用什么体验这些感受。”“在我心里,脑子里。”“那你心里的感受怎么让外面的现实控制了呢,这不是被奴役了吗?你不能决定你的心要怎么感受这些吗?”泽阳沉默了很久,“我可以决定吗?”他满脸疑惑,雪玲说当然,你的心你说了算,本来一切是没有定义的,什么事要伤心还是要难过是没有定义的,你怎么看它们就会怎么反应。“我怎么决定,有些事就是很气人,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好欺负或者我在讨好他们,我不是那种人。”雪玲让他慢慢来别着急,显然这已经触碰到泽阳的心里防线了,那是他不允许自己越界的地方,他那些不好的体验正帮他捍卫着他自认为不能失去的东西。
“我怀疑这个题解,就是他们有问题,他们太让人恼火了,他们的愚蠢毁掉了那些美好的体验,否则每个人都很好。”泽阳这样说着,因为这样才说得通,“那如果你想要自己开心就要改变世界是吗?”雪玲追问他,泽阳似乎觉得是这样,可是每个人都对外界不满意,每个人都想把世界改成自己满意的样子,所以到底有没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世界,答案是肯定的,没有,绝对没有。他陷入了死循环。可是雪玲怎么解释,她似乎没有过不开心的时候,她完全掌控了自己的情绪,而且什么都不能影响她,对她来说世界是什么样子她都是快乐的,接受的。“你要对你自己的感觉负责,承担起自己的感受来,你要明白只有你自己才能让自己有某种感觉。”雪玲对泽阳说,并且想让他能够从别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泽阳摇着头走了,他有什么责任,他怎么可能对别人的糟糕负责。“你难道看不到那些大人对我们做了什么吗?你难道看不到他们是咋那么对我们的吗?”他在心里疑问,但等他稍微冷静些后就觉得雪玲说的没,不能对别人的情绪负责但可以对自己的情绪负责,这应该很简单,而且理所当然,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不可能的事呢,人对自己负责有什么问题呢,为什么不对自己负责呢,现在他才知道雪玲要引导他到这个问题上,“对自己负责有什么问题吗?”唯一的问题是他一直以为是别人在惹恼他。他不想生气别人怎么可能惹恼他?这很荒诞不是吗?
泽阳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也不再写日记,不像以前那样分析自己的情绪甚至标注它们,他希望自己的语言只描述真相,和真相背后的“残忍、魔幻和理”,他希望自己去批判、愤怒、指责不公平,他以为一切都很简单,就是把看到的和感受到的写出来,不用遣词造句,也不用引经据典,生活才是“神”,其他的一切都是形式,可是他用什么在看,用他的心,用他会歪曲实相的心,用他感受愤怒和要求的心,那有什么意义。他法像雪玲那样直视他们的生活,承认他们生活在哪里。他就像是一个用鲜花、草地、情怀、流光粉刷人们伤口的粉刷匠,他替他们那样的人认同他们的贫穷、能和痛苦,他替人们定义缺口掩饰缺口,弱者会感谢他,会喜欢他的文字,而说到底他只是在扮演,扮演一个叛逆者,一个批判者,而不是像雪玲一样的拯救者,接纳者,他以为自己要明白了但他知道他远远不明白。
冰雪不明白二哥最近的消沉,问他怎么了,他说是雪玲把他难住了,“那个问题吗?你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冰雪想要扭头去喊雪玲,二哥制止她说:“别叫了,她不会说的。”“为什么?”“她说了我也不知道,没有用的,我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挡住了。”冰雪觉得他真奇怪,“不管你了,我们待会儿要去送表哥他们去坐车。”冰雪有些炫耀的说着,表哥是姑姑家最小的儿子,姑姑家在搭嘎村里,寨上过六一时那儿的学校还派学生过来参加,虽然庆祝六一变成了寨上小孩寻找优越感和山里孩子被比下去产生自卑和斗志的节日,那些斗志也不过是自卑的化身,人们说的斗志是一种扭曲和误解的心理状态,这是雪玲说的,可不管怎么样只要是节日,只要需要他们庆祝他们总得过不是吗,那些藏在每个热闹的、光鲜亮丽的庞大事物背后的渺小的个体所体会到的黑暗,让一切都蒙着一种被调和过的诡异和恐惧,那些被定义蒙蔽的一切正在迷障着人的心。那些笑,那些语言,那些评委,那些场景仿佛都开始变得不稳定、不和谐、不唯美,人们总是夸大一种欢乐,并把那种欢乐放置在每个人身上,致力于让每个人为追求那种夸大的快乐而感到虚和疲惫,人们就是不想认承快乐是一个如此狭隘的定义,以至于它容纳不下所有人,以至于它容纳不下一切,只有那些愿意囚禁自己的人才愿意长时间的待在一种过分狭隘的定义里,并时刻害怕被快乐驱逐,其他人要么在被渲染,要么被裹挟、被烘托、被赶着、被推着去认同,认同之后就像灰尘轻轻落地,一种沉重的堆积感,不安感,被动感,随后便是最常感受的疲惫和平常。生活在如何继续人们一清二楚,生活在哪里他们也都知道,但他们说不出来,因为一切都被定义了,过分的相信定义最后变成了定义本身,而忘了那些本来就没有定义,不可能被定义。
姑姑的小儿子前几年结婚了,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最近他和妻子会带着孩子去一些大城市乞讨,他们有那么穷吗,事实是他们有,因为他们被定义在一所有的贫穷状态,所以即使他们有他们也看不见,冰雪曾经问他们为什么不工作稳定了再生孩子,或者有些积蓄再生,他们说:“别人都生了,结婚就为了孩子啊。”他们认为自己就应该跟别人一样,而且认为跟别人不一样是危险的、失败的、痛苦的,他们赋予了别人多大的能量,他们为什么要赋予别人这么大的能量,人不会缘故的做任何事,赋予别人可以控制他们的信念能让他们逃避自己对自己的全部责任。别人,外公不让母亲上学是因为别人,爸妈结婚是因为别人,“别人”总是承担着多数人失败或不好的感受的全部责任。打老婆可以说别人也在打啊,打仗可以说别的国家也在使用武器啊,别人,永远都等着别人先住手……
冰雪看着姑姑家的表哥带着自己的孩子坐车走了,在杂乱的菜市场里她和雪玲目送他们离开,她想象着他们站在繁华热闹的街市,那里的人们打扮的很时髦,但她想不到他们是怎么乞讨的,他们躺着?坐着?还是跪着?她希望雪玲能跟她说点什么,但她没有,只是平静地穿过这片杂乱的街区,静静地看着人们审视着人们,一张张从土里挖出来的脸,被什么压得褶皱的身体,脏乱的地面上扔满了菜叶子、烂水果、水坑,从垃圾堆里出来的小狗们在人们脚下闻闻这个闻闻那个,它们也都被定义在脏兮兮里,人们拿着自己的包裹,女人们带着头巾,男人们穿着洗到褪色的中山服,他们叽里呱啦的说着方言,嘴非常的快,讲价、说家常、讲笑话、眼窝里的疲惫、指甲缝里的污垢、头发上的油垢、疾病、喷嚏它们并列着如一筐一抖的烂石头填满了整个街区,就如浑浊的水将人们淹没冲走,冰雪也终会融入他们,像清澈的水融入浑浊的水中,法分辨,论她以后做什么,穿什么,说什么语言都没有用。
有时候冰雪觉得人都是一样的,是一种长满了刺的植物,他们之所以看上去没有刺,是因为有人把它们按进了他们的肉里,他们被那些刺折磨着,被那些定义困住了,虽然表面上完好损,但里面却血肉模糊,他们终日的忍受着那些痛苦,并且不知道怎么解决,如果一个人要想活得轻松就要把那些刺发出来,像发芽那样。那些刺让他们供人砍伐,让自己被剥夺,只能妥协、害怕、愤怒……雪玲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说话了:“人们只是自己在给自己制造麻烦,然后嫌弃它讨厌它解决它。就像表哥他们自己要选择这些,自己认同一个想法就要为那个想法付出实践,你怎么想你就会怎么看怎么感受,所以你最好别定义一切,就看着它们就好了,不管眼前出现什么样的画面、什么样的情形都不要去分析、判断、评价,只是去体验它,哪怕你以后再分析也行,你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好的……”她看着冰雪已经游离了就不再说了,冰雪问她:“这是二哥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吗?”雪玲说:“不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别人就算给他答案也没用,所有问题只能他自己回答自己。”冰雪说怎么可能呢,“好多问题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回答自己?我只能问老师,很多事我都不知道。”“不知道就是答案啊。”“不知道怎么能是答案呢,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冰雪显得很烦躁。
冰雪听不懂这些,只能说自己对表哥他们的想法,“他们也没办法,别人都这样做,而且不赚钱要挨饿……”不等冰雪说完雪玲就笑着说:“他们这么做没什么不好,是他们觉得这么做不好这个观念会让他们痛苦……不是这件事,你明白吗?”也许吧,就像冰雪法脱掉校裤时出现的那个魔鬼,可是人们到底该怎么找到它并击垮它呢?她想问问雪玲但她却不知道怎么组织这些话,不像泽阳跟雪玲他们可以把自己想说的组织起来,而且说出来,冰雪感到很挫败,在任何事上都觉得自己不行,她突然对姐姐说:“我不想再读书了。”“为什么?”雪玲有些不解的问,冰雪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好像每天上学都很煎熬:“我又学不会,我好羡慕你跟二哥。”原来她给自己设定了高高的目标,因为达不到而气馁了,雪玲说:“是什么事情让你不想上学?”“因为没有一个人让我觉得他们能说服我,不管是他们讲的道理还是他们看到的生活,都让我觉得他们生活在别处,他们就像画匠画画,商店的老板卖东西,你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他们分析历史,分析人的作用意义,传递感情,创造感情,我却什么都接收不到,就像我死了一样,我只能死记硬背,而不是感兴趣,读书让我觉得人们都是死的,没有兴趣的,没有那种可以……学的,只是在一个地方不停地打转而已。”冰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说完自己也忘了,很想再说一遍但忘得差不多了,雪玲听着她说话,“你就是体验那种感觉,不要判断,竟然觉得他们说的没有打动你,那就自己说可以打动你的话,自己创造。”冰雪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一直在追赶她,模仿她,当她觉得自己跟她很近时,雪玲又会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让她觉得自己离她很远,冰雪现在有些消瘦虚弱,一回到住处就躺下了,她觉得很累,莫名其妙的累。
谁定义了这一切呢,拿去这些定义人们还剩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