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追随(第1 / 1页)
“你所有的一切只能通过别人来获得。没有人夸你,你就算考一百分也不开心。”这学期冰雪成绩很差,爷爷三番五次的跟她说:“我再看到你跟泽阳出去玩你小心着!人家玩能考好,你能吗?一天屁颠屁颠的跟在人家背后,你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连老师也说是不是他们家的智商都让泽阳一个人占了,她怎么那么笨,冰雪因为没考好就觉得要听爷爷的话才行,所以就很刻意跟泽阳保持距离,泽阳最近也发现妹妹好像在回避跟他交流说话,他以为经过一起挨打的事情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好了,但他让妹妹看《小王子那本书,她并没拒绝却很敷衍的说:“以后看吧。”将书扔在床头桌子上,泽阳有些失落,也有些生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谁都不在乎,谁都不在乎,管她怎么想呢,爱看不看吧。
他对冰雪说:“你那么怕他们吗?你那么不相信自己,就算不按照他们的要求你也可以成为一个很棒的人你知道吗?”不会的,不按照他们的要求她学习不好怎么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呢,冰雪想不到通,但她也不想说什么,她只是敷衍的嗯着,想跟他保持距离,也许是他感受到了,虽然感到难过自己最喜欢的妹妹居然不信任他,但他也只是诚实又坚定地说:“静下心你会做成任何事。”冰雪不懂静下心的意思假装自己在忽视二哥,但泽阳假装不在意那种忽视因为他知道他谁也不在乎,只是因为那天妹妹替他挨了一鞭子所以想帮她而已,但是冰雪却暗暗发誓要跟二哥保持距离,要不然爷爷会不喜欢她的,那会让她害怕,她要回归她自己的世界,属于她的世界,那个没有泽阳的影响的世界,泽阳的世界太危险让冰雪感到怕了。
泽阳就要初中毕业了,可他连高中的知识都学完了吧,没人知道他脑袋里的知识到了哪种程度,别人从不会问他关于学习的事,因为他比别人更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谁也左右不了他。冰雪和泽阳很久都没有再说过话,虽然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但就像他们并不知道对方,对她来说泽阳开始变得跟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一样,没什么区别,不再是她想追随的人。冰雪以为她摆脱了对二哥的仰慕,但最近发生的事又让她法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开。又受到了来自他的那种威胁。冰雪的班级两周要换一次座位,这周她被换到了靠窗的位置,窗户很低,打开着,那个让人讨厌的校霸杨南井趴在窗户上朝她吐了口瓜子皮说:“哎!叫下你们班的余正。”冰雪最近因为跟二哥的生疏心情一直很不好,看杨南井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是生气,就也冲他吐了口唾沫,在她准备吐他的时候他指着冰雪威胁:“你不能!你敢!”但是他没说完冰雪已经吐完了,然后冷漠地说:“自己去找,我有什么不敢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像极了泽阳,尤其那种眼神,她瞬时间觉得自己就像泽阳的影子,在形的学他和模仿他却也因为法成为他,不能亲近他而痛苦,这个想法让她更难过,冰雪对二哥的厌恶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其实不止她一个人那么觉得,所有人都那么觉得,觉得她很爱模仿别人,有一次跟后桌起了冲突,冰雪骂她长舌妇什么都喜欢跟老师告状,因为她看到冰雪上课的时候学班里一个女生举手的样子,因为那个女生学习好举止非常优雅,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女孩,老师问一些关紧要的问题,冰雪却不知道怎么选,平时都是那个女生选什么,她也选什么,那天后桌许萌对老师说:“刘冰雪在学李雪梅。”老师什么也没说,但冰雪还是很生气,一到课间就骂她:“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长舌妇!”后桌却得意地攻击冰雪说:“总比你整天跟在大嘴后面像条哈巴狗强!”冰雪败得一塌糊涂,低于别人论在哪儿都会成为她的软肋,成为人们攻击她践踏她的理由,她不想再追随和模仿任何人,她想把那些人撕成碎片踩在脚下,然而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超越别人,怎么让自己脱离那种依赖感,因为她永远都知道她需要看着别人学习,她需要让别人明确的告诉她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完全没有特别清晰的形象,只能在生活中学习那些优秀的人,她觉得自己迟早都会像一只追随自己主人的影子去寻找优秀的人,不断地模仿他们并成为他们,而不会去寻找真正的自己。
冰雪讨厌自己总在模仿别人,却不想承认在模仿。雪玲说她体验的一切都是找到自己的途径,只是带着快乐去体验去学习,不要推开它们,不要拒绝它们。冰雪却法接受自己总是在学习别人,追随别人,这算什么体验,人们所有的形象难道不是从别人那里复制、模仿、整合起来的吗?难道只有她在这么做,别人都是怎么建立自己的形象的呢?她现在很想问泽阳他从哪里“学习”变成了那样的,显然她已经停不下了,只要离开追随就会不安,只要想着要自己决定,没有参照物就会迷失、恐惧。
假期的时候奶奶带冰雪和泽喜去姑姑家玩,本来一个大晴天,她们走到半路上却发起了恶雨,天空一下子乌云密布雷声大作,雨点密密麻麻的从天空降落,打在她们身上,路面变得很泥泞,奶奶拉着泽喜在雨中行走,冰雪跟在她们后面,山上流动着浑浊的雨水,一些小石子被冲走,她们浑身湿透,冰雪有些睁不开眼睛,奶奶这时候腰杆却比平时直了很多,她不说话,或许骂了几句天气,她忘记了,冰雪只记得脚下很滑她几乎是往上爬着走的,那个时候的奶奶不像在家时那么胆小,拿不定主意,而是非常果断的带着她和妹妹往一个方向走,并且鼓励她们前面就有避雨的地方,快走到一处工人们做饭的房子时冰雪从高处掉了下去,掉下去前奶奶说:“我们先去那儿躲一下雨。”话音刚落她就眼前一黑,一种失重感和跌落感从她身体上穿过去,尤其是心脏,睁开眼她在一个潮湿的洞里,不算洞,是个地边的大裂缝,一个穿着水鞋的男人把她抱了上来,她的下巴在流血,牙齿松动,感觉浑身都很疼,身上到处都是泥土,脸上也有伤,奶奶大喊大叫看到冰雪没事才平静下来着急地说:“怎么样我的娃,能说话吗?哪儿疼吗?”她几乎惊恐地不像她,手和脚都在动却不知道要落在哪里,五官都在微微颤抖似乎要变形,变成破浪线然后垮掉,尤其是那双眼睛流露出比平时更多更大的心疼和措,她恨不能把冰雪的伤一下子移到自己身上去。不停地伸手想抚摸孩子的伤口,再把手颤颤巍巍放到自己相同的部位摸索,好像那些伤是水可以舀到她脸上去。
水泥房子里是一些在附近干活的工人,他们围着冰雪,把一条沾着土的毛巾放在她下巴上堵血,她很长时间都没办法开口说话,她觉得两排牙齿好像粘在一起了,她只是在哭,脑袋很疼,他们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冰雪又一次昏了过去,不是昏是迷糊,觉得吵闹就倒下了,他们被吓到胡乱叫唤,“是不是伤到哪儿了?”“昏过去了吗?”“怎么办怎么办呢?”“雨也不停,哪儿有村医,快去找找。”“你怎么这么大雨带着孩子出来,多危险呐。”“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奶奶在哭,泽喜也在哭,奶奶嘟嘟囔囔地说着:“出来的时候天是晴的,我的娃,你哪儿不舒服。”冰雪睁着眼睛看她,很虚弱,很想哭,主要是因为一切都太潮湿了,天晴之后奶奶就带她回了家,是姑姑家的表哥把她背回去的,那个把她抱上来的大叔跑去姑姑家里叫来的人,姑父生着病没有来,姑姑来了,她总是哭哭啼啼的,目送她们离开还说:“没走到家门口就要回去。”奶奶顾不上那么多,只怕冰雪出事,她得回到自己丈夫身边才安心,只有他丈夫能解决这个事情。
回家后冰雪有好多天都没说话,她爸爸妈妈外出打工不知道她的情况,她每天都觉得自己浑身僵硬没法动弹,村医到爷爷家给她看伤,开了很多药,她脖子底下粘了很多创可贴,他说没什么大事,有颗牙几乎要掉了他建议拔掉,胯骨损伤了,养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冰雪感觉后脑勺很痛,侧着也难受,正着也难受,他们要拔牙她哭着摇头,爷爷就说:“不拔了不拔了。”奶奶总是问:“我的娃你想吃什么吗?你哪儿疼你说出来。”那几天所有人对她都很温柔,连四妈也是,她还端来自己做的面糊糊说:“让她吃点流食吧,不吃饭怎么行。”冰雪觉得她什么都咬不动,牙齿全都酸酸的软软的,那个时候她最想见的人居然是雪玲,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雪玲呢?”但是因为某种疼痛她说的声音很小而且有些不清楚,奶奶立马穿上衣服说:“我去把雪玲叫来,我的娃,你等着我去把雪玲给你叫来。”那几天爷爷都在骂奶奶没看好她,不好好在家待着偏要往外跑,他说:“还好没出事,要是孩子出什么事看你老脸往哪儿戳,看你怎么跟老三交代!”雪玲拿着那本小王子来看冰雪,她每天都给妹妹读小王子的经历,她还自己画了里面的插图把那些图扣成立体的给她看,泽喜、泽善、泽优在她旁边的时候也比往常安静,他们都不停地问:“三姐,你疼不疼?”那几天好多人来看她,她被爱包围着。
雪玲读累了就拉着她的手睡在旁边,爷爷和弟弟睡到了以前的厢房里,雪玲和奶奶陪她睡,她那时只有一个想法他们要是永远这么爱她,永远这么温柔就好了,做什么不重要,在雪玲的陪伴下她慢慢恢复,跟她一起看小王子还有说有笑的,但从那以后冰雪好像得了离不开雪玲、想获得关注和爱的病,只要感到脆弱就会想起雪玲,想起这种爱,就想让雪玲来陪她,让所有人爱她,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如果得不到她就会失落,就会怪他们不给她。从那个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别人不再是追随模仿而是一种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