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我(第1 / 1页)
人们通过期望填充生活,塑造空白的一切,他们喜欢或者说习惯去赋予,而不是观察和接纳。“刘冰雪,数学四十五,语文三十。”放寒假那天数学老师在队伍前面念成绩,冰雪并不在意,对她来说那只是数字啊,她甚至听完就忘记了那些数字,母亲在门口等着她听完成绩去外婆家,那天天气很好,暖洋洋的太阳照着整片大地,地面是一些浅浅的黄色,冰雪还不知道寒假作业是什么?她没耐心听老师把话说完就偷偷溜出来对母亲说:“走吧,我们去外婆家。”妈妈问她:“考了多少分,是不是考的不好,我一看你就考的不好,我都听到了。”冰雪依旧很开心,“走吧走吧,我要去找表哥玩儿。”她心心念念去外婆家荡秋千,整个假期她都很快乐,直到她明白“刘冰雪”这三个字相关的一切都由她来承受。
“那是你的作业,不要拿了。”老师在讲台上批改作业,对一个拿作业本的学生说,冰雪心想不都一样吗,接着老师叫她上台,“那是你姐姐的,你看看人家写的字,你再看看你的。”老师把刘雪玲的作业放在一边当参考然后给别人批改,冰雪看了一眼雪玲的作业,那些字到底是用什么写的,那么规整,就算是看到它们都会让人觉得很舒服,“刘冰雪才是我,而我不是刘雪玲。”她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变成别人,占用别人的名字。上课的时候一个同学的语文课本丢了,老师就说:“自己的书也看不好,你的书上写名字了吗?”“写了。”他站起来说,“那你下课了挨个看一下,看谁拿了你的书。”下课后那个同学在冰雪同桌的书包里搜到了他的书,他就告知全班:“张亮梅就是个小偷!什么都偷!”名字可以帮你占有一样东西,默认是你的,别人拿了就要受罚。
那个我,那个你,我的你的开始清晰起来,所有人都开始根据要求占有属于自己的,维持自己的,学生用分数、记忆力、家长、听话程度,大人用收入、家庭、财产、符合社会要求程度……跟随自己并不理解的东西,深信而且沉溺于它,晓文在学校的台阶上坐着,他的开裆裤成了全年级的笑话,刘泽阳总是喜欢欺负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话别人裤子破了这件事。老师会取笑那些穿着邋遢的人,会拿他们的穿着和形象进行评判,作业本很烂也会被惩罚,母亲也会笑话晓文,他一上学就知道自己不要变成那样,不能变成那样,可谁都有可能是那个被嘲笑的人。
冰雪在外面玩耍,因为去年家里收成不好,今年父亲又找不到什么活,于是爸爸妈妈跟着大伯去了新疆捡棉花,她和弟弟跟爷爷奶奶住,早上奶奶出去的特别早,没人给她梳头发,爷爷就让她用一顶雪露姐姐的棉帽子盖住乱糟糟的头发,结果课间她玩耍的时候被张亮梅欺负,张亮梅一把扯掉冰雪的帽子笑话她说:“毛鬼神!”整个校园空荡荡的,她看到自己的表哥站在五年级教室门口看着这一幕,但又马上消失在教室门口,张亮梅接着说:“让你表哥来打我啊!毛鬼神,毛鬼神!”她说着把刘冰雪刚戴好的帽子又扯下来让别人看看她的狼狈,从那天起冰雪就知道那个名字最神奇的地方是,“它在心里一个地方产生了一些不理解的感受。”等她慢慢了解它们,激活它们,就会发现它们像沙子一样堆积着,不断地堆积着。
“老师他把我作业撕破了!”徐鹏大声的向老师告状,冰雪低头害怕老师责怪,别人欺负她,她就欺负别人来释放那种不理解的感受,“你为什么撕别人作业?坏的很你?让你爸爸买本新的赔给人家听到没有?”“我爸爸不在家。”她小声嘟囔,“你说什么?”老师不耐烦的问!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表情跟父亲不耐烦的时候一样?如果有人露出那种表情她就害怕,退缩。为什么害怕的时候身体发抖呢,谁能解答这个问题,她看向雪玲,一种疑惑地眼神,之后挠了挠鼻子用嘴型说了句为什么,雪玲并不会回答她,因为她觉得这就是他们正在经历的,是好的,一切都是好的。冰雪撒谎骗爷爷说班里有个同学欺负她,并且把她的作业本撕掉了,让爷爷给她一本新的,刘景林看孙子说的那么可怜就给她重新找了一本,还不停的说欺负她的那个学生不是好东西,冰雪发现人们根本不辨别她说的话是真的假的,说谎可以让她回避自己的误,让她不用忍受惩罚就达到目的。
她在门口的空地上跟别人玩弹珠,她开始很在意输赢,她太喜欢赢很多的感觉了,越来越多让她感到高兴,一旦输就不开心,雪玲也跟他们一起玩,但是雪玲输了很多却在一旁很开心,“你都输了你开心什么?”冰雪说她,终于有一件可以赢过雪玲的事,但是她却没有胜利的感觉,每个孩子都希望自己赢,甚至在被赢走时骂骂咧咧的指责别人:“耍赖,赖钩子!真的赖,每次都往前挪一点!赖得很!”冰雪刚享受赢了的感觉就被他们集体的指责扫了兴致,“我没赖,我都没动,你看!”“我不管,你赖得很,不玩儿了。”说着那个男生就走了,不过他是因为自己输了游戏难受,但又不知道那些感觉应该怎么应对,只能临走时把冰雪他们画的框擦掉,他心理才舒服些。“雪玲!刘雪玲,妈妈喊你回家了!”泽良叫自己的妹妹,他刚才跟堂弟泽阳在学校院子里玩弹珠输了有些不高兴,雪玲回去的时候把自己的弹珠全都送给了在一旁的泽善,冰雪心里不高兴,“送给他干嘛啊,他又不会玩儿,你还不如送我呢。”对刘冰雪的抱怨和贪婪,雪玲只是笑着说:“以后买了送你。”说完她就走了。
晚上泽善看到堂姐把赢来的弹珠装在一个铁盒子里放在窗户上,趁她去上学的时候,他偷拿了弹珠跟泽优玩儿,冰雪中午回去就发现自己的铁盒子不见了,晚上回来才知道是泽善出去玩儿输光了,她躺在地上不停地哭闹,推倒了弟弟,“你赔我!赔我!我不管!”泽善不理解为什么姐姐那么伤心,昨天二姐还主动送了他几个,为什么三姐反应这么难过,他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他母亲在上院里看着他说:“回来!在那儿干嘛!”他回去了,三姐还在院子里闹,甚至要冲到他们屋里去,奶奶拉都拉不住,最后爷爷实在太烦了就出来呵斥她:“一声停下,再哭你小心着!几个破玻璃珠,拿了就拿了么!鬼哭狼嚎的。”她害怕爷爷就不再哭了。
“谁知道你在外面干啥了,跟哪个野娼妇浪去了!”老四媳妇突然这么说自己的丈夫,刘四正在用油漆画一个木桌子,本来两个人在好好说话,不知他的哪句话戳到了妻子的不快,两个人闹了起来,施巧燕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她的自尊不能输给任何人,丈夫意间说她的头发太卷,说她是卷毛,这让她炸毛了,就像被偷了弹珠的女孩那样开始生气,“你好得很!也不照照镜子!”“你又发什么疯!神经病一样的!”听到神经病三个字她更加炸毛,这意味着她不仅丢了这个盒子里的弹珠,还丢了另一个盒子里的,谁能忍受自己丢了这么多东西,她对丈夫动手了,把他画好的图全毁了一地,刘四也像丢了弹珠一样生气,还了她一巴掌:“你有毛病呢!”两个人互相骂着十八辈祖宗,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女儿泽熙才一岁多尖声哭起来,哭的小脸通红,泽善看爸爸妈妈把堂屋挂毛巾的绳子扯断了,桌子上的茶叶盒跟药瓶子全都乱七八糟的散落下来,父亲的胳膊上全是油漆,一支毛笔被踩坏在脚下,奶奶来拉架被两人推倒,坐在茶几后的插座上被电了哎吆哎吆叫唤,在巨大的,像猛烈的海浪一样的席卷之后,受伤的人们却分外平静,刘景林做了最后的结束语,他像往常一样主持公道,在平息后出现。那是他的身份对应的功能,而这些功能总是在自我背后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