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院里院外(第3 / 10页)
此刻听着自家媳妇挑拨翟子的事情,他火了,他扔下手里的车把,朝着胖嫂扑了过去,抡起大巴掌抽在婆姨的厚脸皮上,他一边打一边骂,“臭娘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每天饭吃不饱,还天花乱坠胡诌八扯,袁家院子的女人哪儿得罪你们啦,实话告诉你们,如果咱们俩离婚,如果那个女人能看上俺,俺定会娶她。”
胖嫂被打疼了,她想捂着脸又腾不出手,怀里的孩子吓得张着嘴大哭,她只能往后退,身体“扑通”撞在墙上,半截土墙在她肥胖的身体下左右晃悠。
胖嫂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男人发脾气,她不仅能吃饭,还不会生儿子,自从她嫁到邓家,十年时间生下五个丫头片子,多半夭折,还剩下老大和老小,凳子没有抱怨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个道理他懂。而今天是自己婆姨做的不对,怎么能添油加醋诬蔑巧姑娘呢?
当年袁家老爷活着时拜托邻居说,巧姑心地善良,他死了后希望大家多襄助她,为了名声,男人们几乎都躲着袁家铺子走,甚至自己女人在街上侮辱她,也能为力。
凳子越想越生气,他撸撸袖子,横眉怒视着自家婆姨,大声谩骂:“老爷们天不亮去拉土,你不知道在家做饭,却在这儿惹是生非,欠揍,真是闲的你腚疼,没事了喜欢嚼舌根,好,俺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打得你开不了口说不了话,俺不姓邓。”
驼背大婶急忙上前拉仗,“别打了,吓得孩子直哭,凳子呀,手下留情呀,怎么说她是你的婆姨,她知道你辛苦,这几天俺们也听到你在家打土坯子,听说你家要垒铺新炕,好呀,需要帮忙知会一声,让俺家老头子帮你打个下手。”
驼背大婶一边对凳子说,一边把胖嫂拉进了她家的院子。
凳子双手掐着腰站在巷子里不依不饶,骂骂咧咧,“你们都是闲的,如果鬼子大炮来了,你们还顾得上瞎闹腾吗?男人每天累得要死要活,哪有闲情逸致找别的女人?哪有整天揪着没影的事儿嚼蜡,真是自觉光棍,一身臭汗,往那儿一站臭出一里多路,谁稀罕?只有疯婆子把他当块宝,扔在乞丐堆里没人认识。”凳子的大眼珠子瞥斜着不远处的翟子两口子,他的话里不仅骂翟子,也骂翟子婆姨,羞得翟子但凡地上有个地缝他都想钻进去。
翟子婆姨多次见识过凳子打媳妇,她家与凳子家一墙之隔,胖嫂的哭啼声常常扰的她心慌意乱,她怕哪一天翟子跟着凳子学坏了,动不动拿着她出气,此刻,听着凳子咆哮吓得她不敢抬头,低头垂目,缄口不言。
孟家巷子里,余福迎着悒悒不乐的黄忠走过去,迫不及待地问:“你刚才与翟子说了什么?俺听到你说拴柱摔断了胳膊,有这事吗?”
黄忠抓起地上的菜筐,擦着余福身体走过,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余大哥,老爷还没起床吗?”
余福拖拉着扫帚跟在黄忠的身后,重复着他的问题:“黄兄弟,拴柱怎么啦?只是摔断胳膊那么简单吗?”
黄忠突然站住脚,向身后喊了一嗓子:“不是说了吗?余大哥您老了,耳朵不好使了,难怪了,您昨天没去码头看光景,全赵庄的人都知道咱们孟家拴柱栽了,耍狮子头时栽进了河里……老爷昨天也没在现场,他喝醉了,直到现在没人告诉他,怕他发火不是吗?有的人胡说八道,最好别让老爷听到,否则一切免谈。”
翟子再傻也听出黄忠的话是说给他听的,他知道理亏,瞬间脸色煞白,蹲下身子拉起车子往巷子里钻。
余福也听出黄忠话中有话,他心里惦念着拴柱,没有往别处想,拴柱岁数与他二小子同岁,在孟家这几年,他把拴柱一直当自家的孩子。
“黄兄弟,你等等俺,拴柱那个孩子真的没事吗?”
“没事,余大哥您不要瞎操心,看护好孟家院门是您的大事,俺先去后院看看孟粟少爷,然后去火房做饭。”
“老太太说,今天的早饭吃昨天的汤圆,还有一盆没煮的汤圆放在北墙根下的水缸里冻着,拿出来煮煮即可。”余福把扫帚在门口狮子底座上磕了磕,“你说没事,俺信,俺心里不再七上八下了,黄兄弟,敏丫头说二少爷昨天晚上问过你,问你回来了没有?”
黄忠把迈过门槛的脚收了回来,他倾斜着身子眺望着巷子西头的河道,喃喃自语:“敏丫头去哪儿了?她去河道洗尿褯子了吗?”
“是,昨天夜里她在大车院里洗了一盆,今早上俺刚打开院门,她端着盆子从后院窜了过来,她问俺你回来了没有,还问了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没,然后就去了河道。”
“好,俺去河道找她。”
麦田的雪化了许多许多,化了的雪变成了蒸气,一绺绺升上了半空,变成了云,挂在山顶,如绸缎般飘飘然然;变成了露珠,挂在麦苗上,映着阳光的影子;地垄上铺着稀稀零零的、薄薄的冰,还有一层焦黄的叶子,荠荠菜零零整整拥挤在田埂上,嫩的野菜,白得雪,绿的麦苗,天真的暖和多了;风照旧在天地之间刮着,掀开漂浮在半空的雾霾,露出一丝丝火红的晨曦,铺在河道的冰面上,清澈透明;都说流水不结冰,断断裂裂的冰像一面面破碎的镜子,照着越来越亮的天,照着不远处的袅袅炊烟,照着远处涛涛滚滚的弥河支流,照着近处的树,树下的山坡;山坡不高,白天常有顽童爬上跳下,四周的干土像被瓦匠的抹子耧过,磨蹭出一道道光溜溜的像马鞍子的印痕。
小敏蹲在一块结了冰的石头上,身后放着一个木盆,她手里捏着一块尿戒子,把它续进冰窟窿里抖一抖,在脚下石头上揉一揉,一滴滴水珠顺着她的手指头坠落进河水里,溅起一流流水花。
一双小手冻得又红又肿,她没感觉冷,反而心里坠着一块石头,孟家的院子像一幅画映在眼前的冰面上,一草一木,一人一行一动清清楚楚,孟家除了陶秀梅娘俩、还有兰姐那个女人说话不中听外,其他人都和蔼可亲,虽然没有许家恬静欢娱,没有像赵妈那样一个女人在耳边喋喋不休,也是非常融洽和睦的,即使这样,小敏也忘不了在许家的点点滴滴,忘不了疼爱她的舅老爷和赵妈,还有没有多少话、每天整襟危坐的许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