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家（第1 / 1页）

便利商店人來人往，諸多貪婪眼神不停窺視天使，一股又一股的慾望橫流，失控地便利商店裡流竄。但我的慾望更加強烈、更加飢渴，我看見體內的惡獸鑽出手臂的毛細孔，就像絲線紡織而成的黑色煙霧，沒有固定形狀，只有誇張的野獸之牙，不斷張開牠永不滿足的嘴巴吸食他人的慾望。「不夠濃郁啊，雨男。」黑獸裂開滿是尖牙的長嘴，在我耳邊嘀咕。雨男是我現在的名字，舊的名字在我逃離名為『家』的囚牢時就已拋棄，我親手斬殺了虛偽的家人羈絆，換取了前所未有的自由。「這些傢伙還不夠成熟，他們只敢意淫那女孩，然後躲回房間裡看著Ａ片打手槍，我要吃的東西得更加鮮美、更加香淳，」黑色惡獸就像黏膩的汗水攀上我的脖子，伸出漆黑舌頭舔舐我的耳垂，「你懂的，我的好友，我們回家吧，你現在的家人擁有的惡意肯定能讓我滿足！」我閉上眼聽著玻璃外的嘩啦雨聲，殺人的慾望伴隨時間流逝殆盡，理性漸漸回到腦海中，打道回府的念頭因而興起。離開前隨機抓取一瓶可樂前往櫃臺結帳，突然的衝動，我想近一點看看她。「先生，２５元，謝謝。」女孩像極了溫馴的貓，柔軟的笑容瞬間令我不知所措。我無法習慣自己出現如此的窘況，那是從來沒有的一種感覺，我內心一陣慌亂，不知該做何反應。「你沒有帶傘吧？」「啊？」「看你身上溼淋淋的，外面的雨很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的傘借你。」女孩提出體貼的建議，我開始覺得渾身刺痛。「不，不用了！」我連忙從口袋裡掏出零錢撒在櫃臺，匆忙地抓起可樂跑出店門，就連女孩感到訝異的臉孔都不來及映入眼簾，大雨已經籠罩全身。淋著夏夜的大雨，我全身溼透，看著雨滴愈來愈密集，也有加大的態勢，我加緊腳步，朝三條街外的公寓奔去。一路上，女孩真摯的大眼、豐滿的嘴唇，五官巧妙結合成天使的臉龐，火熱的烙印在我眼前揮之不去。躁熱佔據溼透的身體，原本冷靜的思緒開始沸騰，我不懂，真的不懂，才剛離開天使的身邊不到五分鐘，為什麼有股衝動想轉身回去呢？回到女孩的身邊，再次享受她特有的笑容。「這是專屬於天使的誘惑，是不是也勾起了你動手的衝動呢？」惡獸潛藏在體內聆聽我的內心獨白，牠喀喀地笑著告訴我答案。我從奔跑改為快走，慢慢讓傖促的呼吸調節趨緩，奇妙的感覺盤繞心頭。原來這份令人感到煩躁的細胞鼓動，是因為找到目標而感動興奮啊！「每當你想起她的輪廓，你便會感到呼吸急促，」惡獸隱沒在快速流動的血液裡頭，傳達給我的聲音卻格外清晰，「那種律動，只有你有資格接受，因為，只有你，可以讓天使重返樂園。」是的，沒錯。我從背包裡拿出短刀，握著它，冰冷的觸感和再熟悉不過的重量經由手心遞送而來，讓我清楚的瞭解到我可以掌控所有的狀況。包括掌控我自己。那麼，我什麼時候才能舉行儀式呢？「別急，我的好友，時候未到……」黑暗的聲音漸漸變得渺小，在我到達公寓大門前，其音量已被雨聲吞沒。「時候……未到。」我快步踏上樓梯，一口氣來到三樓，熟練地用鑰匙開門，燈火通明的光亮迎面而來，我走到客廳靠窗的角落坐下，這是我最習慣的位子，我可以從這裡看見窗外的天空。還有下個不停的大雨。「啊啦，你回來啦，雨男？」穿著綿製白色浴袍，頂著平頭的男子走出浴室，他一邊綁著浴袍腰繩，一邊向我走來。黝黑的皮膚和精壯的身材讓他活像個軍人，他超越１８０公分的身高讓我不得不把視線往上拉。「嗯。」我簡略的回答，然後繼續把目光留給窗外的雨。「出去晃了半天，怎麼樣，找到值得你殺的人了嗎？」男子站在窗前，跟隨著我的目光向外看，但我知道他注視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街上的女人。我用沈默來代替答案，他什麼也沒說，很乾脆地和我一起享用這磅礡雨夜。「犬大哥……」撒嬌的聲音從和室的紙門內傳出，室內全是男子親自叫設計師按他的意思規劃裝潢，包括一個客廳和一個大空間的和室房間，剩下的空間只有廚房和浴室，但佔的坪數並不多。女子見呼喊得不到回應，連忙拉開紙門，半張裸露的身體出現在門縫間。「犬大哥，你洗好澡了嗎？洗好了就趕快進來嘛，不是說好要幫我檢查身體的嗎？」女子就像一頭搖尾企憐的母狗，不停發出嬌滴喊聲，只求男子將注意力轉移。「瑪麗別吵，沒看見我正在和我兄弟聊天嗎？」被稱之為『犬』的男子邊用右手搓弄下巴鬍渣，邊揚起嘴角，我想，他應該是看上了街道上的某位妙齡女郎吧。「兄弟？」瑪麗為了從和室裡能看得更清楚，便將紙門推開，然後挪動其裸體，粉嫩的乳房不住晃動，吸引了我瞬間焦點，她完全沒注意到我的視線，傻笑著說：「他就是犬大哥一直提到的雨男先生啊？雨男先生你好，我叫瑪麗，是青春洋溢的大三學生喔。」又是新鮮貨吧，我瞄了犬一眼，他用眨眨眼回應我的疑惑。「瑪麗她啊，是個很孝順的女孩喔，」犬鎖定的女性似乎遠離了視野，他一臉落寞，語氣平淡地介紹著，「為了住院的單親媽媽，那龐大的醫院費可不是這麼簡單就能消化的，所以經過朋友牽線，來到我們公司兼差囉。」瑪麗調皮地吐出舌頭，就像是對犬的恭維感到害羞一樣。所謂的兼差，就是女大生的賣淫，而犬所經營的公司，就是專司女學生援助交際的公司。藉由公司的經營，讓女大生跟客人從事性交易，不但較具規模，也因為公司跟警方的私相賄賂，對賣淫者與嫖客來說也比較安全。我看著天真無邪的瑪麗，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她，背後的故事鐵定也一番曲折，但我並沒有太多時間理她，我聽著雨聲，想起了便利商店的天使女孩。「犬大哥，雨男先生為什麼被叫做雨男呢？難不成有他在的地方老是在下雨嗎？」「嘖，妳們大學生就是喜歡問問題，」犬轉過身，朝著和室走去，左手伸進浴袍搓弄著胸肌，這是他準備做愛的反射動作，或許連犬自己都不知道，「而且還老愛問自己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別吵，我得讓妳的嘴巴忙碌一點。」「討厭啦犬大哥，唔！」背對著我，犬剛擋在我和瑪麗之間，然後瑪麗解開了犬的浴袍，我看見她的手溫柔輕撫著陰囊，吸吮聲此起彼落。「咳咳，犬大哥，雨男先生還在，我們這樣會不會太失禮了……」瑪麗的聲音還沒完全竄出喉嚨，便被犬的肉體塞滿。犬就是這樣的男人，做愛的時候才不管身旁有沒有誰在，或是燈有沒有關，我也早就習慣了。這是一棟六樓的建築公寓，二樓、三樓皆屬於犬的，二樓就是犬的援交公司，裡頭十多名小弟負責讓犬的公司運轉正常，提供這世界入夜後的肉體交易。無月的夜晚，雨仍然下個不停，今晚的我思緒特別清晰、靈敏，我慢慢想起很多事情，一年以來，我就住在這公寓，這角落。雖然犬說過要租另一個套房給我，但我拒絕了。只要給我一個空的冰箱，讓我的殺人衝動發作時能夠躲進去就好。所以犬的家裡除了一個正常的大冰箱之外，另外還擺放了一個矮冰箱，大小和尺吋足夠我整個人塞進去坐著。沒有下雨的日子，我喜歡躲在冰箱裡的狹窄空間思考。下雨的時候，我就會出去尋覓，找尋神親手拋下人間的折翼天使。一連串的呻吟打破我的思路，瑪麗兩手抓著枕頭用力呼喊，微皺的眉頭讓位居上方的犬更加賣力地扭動臀部，犬自信十足的肌肉滲出汗水，而瑪麗則不斷地用細瘦的雙手抓弄犬的胸肌，那傲人的雙峰變成軟嫩圓球，伴隨犬的抽插節奏顫動。住在犬的家裡，親眼目睹犬玩過的女人不計其數，有些是自願的，有些是被迫的，她們的想法在犬的眼前並不重要。這裡是犬的家，犬的王國，只要他想啃食妳的肉體，在妳踏進王國邊境的那一刻起，妳已經無法回頭了。犬不是暴力主義者。他不會暴力對待不服從他的女性，相反的，他會用盡其他方法，金錢利誘、甜言蜜語，加上犬最擅長的連哄帶騙，女人往往手到擒來。犬常常告訴我，所謂的“真愛”只是沒有勇氣換伴侶的人找尋的藉口。每一次跟女人做愛，犬都是在付出真心，可是真愛總在射精後跟著消失。歷經多次的失望後，犬終於明白了，下一個女人，下一個新貨色，都是一次真愛的來臨。所以犬構築了這個家，他的巢穴，等待擁有真愛的女人上門。但我明白，這裡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我捨棄名字之後也跟著淹沒在黑暗的歲月裡了。「你並不需要家啊，雨男。」棲息在黑暗裡的惡獸悄悄說道。是嗎？人類，不都需要一個家嗎？「如果你只是要遮風避雨的地方，那這傢伙的住所就已經足夠了。」惡獸將牙指向和室裡的犬，準備張口吸食牠的晚餐。除了遮風避雨，家是否，是否有另一個讓人類嚮往的功能呢？「別傻了，那種複雜的事情，別想太多，我的好友，話說回來，你兄弟淫蕩的意念簡直塞滿了四周，這麼濃郁的慾望我可不客氣啦！」惡獸大口大口地吃著，我看見從犬身上飄散出來的黑霧不斷捲向這裡，全進了黑暗野獸的嘴裡。我感到一陣暈眩，力氣卻飽滿地傳達到每一個細胞，理智開始變得薄弱，我害怕的殺人衝動慢慢地自血液裡翻湧。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