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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往事(第2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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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花香袭人,淡月笼纱,母妃在恬静美好的春夜里,在幽凉的笛曲中如痴如醉,轻轻踱步走到父皇身前,依偎在父皇怀里,笛声嘎然而止,父皇轻轻环抱着母妃,在撩人的春夜里欣赏林间竹影里洒下的淡淡月光。母妃静静地瞧着父皇,怔怔地留下泪来,春梦无痕,她不知道这样的花月佳期此生能有几回,他们的爱情故事会不会也如笛曲中所说的,经受生离死别的折磨,流出斑斑血泪,却不得不永世分离。月色在林间洒下一层乳白色的薄纱,父皇瞧着怀中母妃忧伤美丽的面容,一时竟有些痴了,时光仿佛凝固在这一刻,纷扰的尘世隔绝在红尘之外,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此时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没有天下万民需要守护,没有后宫三千佳丽,眼前只有母妃一个人。只愿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在静谧的月色下,两个人静静地相对一生,他是她眼中的谦谦君子,她是他的绝代佳人,远离红尘的纷扰喧嚣,直到他们都老了,依旧是这般静谧美好。母妃细细聆听林间的萧萧竹音,泪水缓缓滑落,打湿了父皇肩上明黄的锦袍,她静静地瞧着林间的花光竹影,心中百转千回,深知君恩难赋,不知父皇待她的深情可以持续多久,在后宫如云佳丽之中,在万里江山面前,她也许只是父皇生命中一粒微小的雨露尘埃,可是父皇却是她一生中唯一的知己爱人。淡白的弯月像云间的一朵泪滴挂在碧空上,她的心中也溢满了温情难舍的泪,不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不会也如天上的弯月一样,一个人冷清凄凉,她心中忽而喜悦,忽而惆怅,患得患失,情迷在梦里。父皇替她擦干眼角的泪,彼此相视一笑,静静地相对良久,直到天上的一钩银月渐渐西沉,竹影萧疏暗沉,一夜即将过去,天地陷入一片阴郁的宁静。

那是很遥远的往事了,而今在这风雨凄凄的夜晚,抱着母妃冰冷的尸身,他又忆起了旧日那一段岁月静好的时光,一颗心便似天边的乌云一般陷入永久的黑暗,再也发不出一丝微光。乌云遮没了天空,父皇憔悴地久久伫立在风雨中,身上的贴身锦袍已经尽数被冷雨浸没的湿透了。一阵寒风吹过,拂动他湿润的衣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战栗,身子在冷雨中瑟瑟发抖。母妃冰冷失血的手背在雨水中缓缓垂落,指尖的雨水汇成细流潺潺而下,似心中永远流不完的泪滴。黑夜万籁俱寂,耳边唯有凄凄的风雨声,父皇抱着母妃向竹林深处行去,此时他只想远离人间,走到天地的尽头,走到一个永远没有尘世纷扰的角落静静拂拭心中无尽的伤痛。父皇抱着母妃守护了一天一夜,他们许久没有如此亲密了。母妃依偎在父皇怀中,似风雨中飘零的落花,转瞬便要零落萎地,化作春泥。只是不知道在萎谢成春泥尘埃之后,会不会从红泥中生出娇艳朱红的花儿来,尘世的爱已经尽数化为灰烬了,她用尽一生的深情与等待期盼着父皇回心转意,待她如初,最终在父皇的冷落薄情中凄苦伤逝,多少年了,多少次了,在寂寂深宫中,她静静地伫立在风雨里,盼望一个身影来到眼前,心中也似冷雨一般凄冷哀凉,如今在生命湮灭之时,终于可以真正的拥有父皇。父皇不顾惜自己的寒冷替她拂去身上的雨滴,母妃冰冷如寒玉的身子浸没在风雨里,手腕上戴着的玉竹冰心手钏在风中瑟瑟作响,‘噗’的一声坠落在地,打落在青石阶上碎裂断折成碎片。父皇躬身拾起,那翠绿欲滴的玉镯在竹林边昏黄的烛光掩映下,散发着晶莹流觞的翠色 ,那是母妃生前最喜爱的一件饰物,其中有太多她的期许与父皇的心意,那是在她初入宫闱的那些年月父皇请了有名的玉匠倾心为她打制的,青翠的玉竹中缓缓流动着雨滴一般晶莹剔透的两颗冰心,表示父皇待她的心意似一片冰心在玉壶,也会如一颗冰心一般待她坚贞不渝。在一个春日的傍晚,在父皇亲手所种的桃花树下,父皇将这一只玉镯赠送给她,在绚烂的桃花影中,父皇看着天边醉人的流霞,看着花影里美丽沉静的母妃,双手合十许下心愿:愿和花和月,天教长少年。彼时母妃正当芳华妙龄,父皇亦是风度翩翩的如玉少年,才子佳人倾心相许,成为寂寞空庭中的一道丽景,父皇握紧母妃纤长温润的手向她承诺,在以后的漫漫岁月里会陪伴她一生,让她自由快乐,等到天下宁靖,四海升平之时,等到父皇的孩儿长大了,他便传位于自己的孩子,携着母妃到塞外牧羊看雪,归隐江湖,过一段自由惬意的人生。可是从来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在年复一年的平淡岁月中,父皇丧失了最初的衷情,他们的恋情也如这残碎的玉竹冰心一般,玉碎不能瓦全,最终母妃没有等到在桃花树下诚挚许愿约定与她携手一生的少年。父皇将玉竹冰心的碎玉琉璃碎片拳握在手中,深深凝望着那娇翠欲滴的碎片,晶莹剔透的两颗冰心碎裂出斑驳密集的伤痕,似他那颗经受人世离别伤痛辗折的心流出斑斑血痕。他珍视着将那些碎片紧紧握在手心,像此时珍视着母妃,珍视着他们一生悲喜无常的恋情。父皇抱着早已冰冷悄无声息的母妃在潇潇冷雨中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地行走,巍峨的宫苑内寂然无声,远处灯影幢幢,绯红的琉璃宫灯在风雨中摇曳飘荡,漫天冷雨打落在朱红璀璨的琉璃灯壁上,散发出阵阵呜咽幽凉的鸣响。四周屋宇重重,他无处逃逸,无法带给母妃自由与生机,这一座富丽堂皇巍峨庄重的皇宫曾为他带来许多荣耀,为他实现平济天下苍生的祈愿,如今却成了囚禁他一生自由与情爱的樊笼。眼前风雨漫漫,天地茫茫,他不知道可以走到哪里去,只是不愿意停下来,心中受着千锤万击的煎熬,仿佛一停下便要承受人世最伤痛的离别,人性的软弱让他没有勇气去承受这一切,蕴藏在岁月中的深情让他不舍放下手中的挚爱,心中的痛悔像漫漫冷雨溢满整个胸怀,唯有一刻不停地奔走下去,像逃逸万丈红尘般逃开红颜知己已伤逝的痛楚,心中的酸楚才稍稍减轻。母妃湿润的衣摆飘飖在风雨里,如枯死的雨蝶飘零在冷风里,沉静苍白的面容依偎着父皇,像沉寂的雨蝶在生命凋零之时寻觅到一株硕大温暖的花枝醉卧其中,安然长眠。父皇将母妃的脸颊靠在胸前,不让雨水打湿她的仪容,从冷雨泪光中细细端详她,红颜若雪,风华依旧,只是再不会有一丝温情,心中流动的苦泪便似这漫天冷雨般无边无际永不停歇。他像受不了痛苦一般别过头去,再不去瞧母妃。从没有一个时候,他会像如今这般茫然困顿,手足无措,像游荡在天际的小孩,在漫漫风雪的黑夜中寻找回家的路。只希望苍穹从此沉寂,再不会有天明,他可以与母妃在此间默默相拥,他静静地依偎在母妃身前诉说着无尽的心事,尽管生离死别,她再不会在他耳边诉说温柔抚慰的话,再不会深情地凝望他,似云烟一般悄无声息,可是只要是他所说的话,她永远爱听。他卸下帝王的尊崇与威严,在母妃耳边轻语央求道:只要你愿意,我带你离开这里,陪你到天涯海角去,到塞外去牧羊看雪,到江南姑苏城的秀丽烟水里去荡舟采莲,再不会让你困顿在这深宫里,天下苍生自有别人照管,君临天下的天子自有更英明的人来做,千里江山于我再没有一丝眷恋,这世间我最珍惜的是你,我不喜欢做垂拱天下的君王,只想与你携手共语岁月而已,倘若你可以活着,倘若你心中怡悦,我愿意放弃天下江山换你一世欢喜。

落花无声地飘零萎地,拂落在母妃的发髻额前,似一点朱砂印上眉间,这样深情温柔的话她再也不会有一丝触动了,这一世她为父皇苦守了一生,流尽了苦涩的泪,如今就像风中的点点花雨顷刻便要飘零远去,消逝成尘埃。在迷蒙风雨中,伤逝的落花中,父皇神情恍惚,岁月仿佛回到初相遇的那一天,在姑苏城的芙蓉烟波里,母妃着一袭杨妃色罗袖轻衫坐在木兰小舟中轻拂水袖,在芙蓉碧波里荡舟采莲,胭脂色的裙裾飘拂在碧叶芙蓉间,母妃手中握着一只翠绿饱满的莲蓬轻吟浅笑,挽着妃色的罗袖轻衫衣角轻轻拂拭额间的香汗,小舟荡涤在碧琉璃的湖面上,穿梭在绿叶红莲间,母妃轻轻转身瞧着小舟上新采的白玉水芙蓉,婉约浅笑,在薰风丽日下,在一池碧波芙蓉中,母妃卧在木兰小舟里顿感心旷神怡,除下足上的金丝绣鞋来,因害怕鞋子被湖水打湿,于是纤手挑起随手将绣鞋掷到岸上去,她将一只纤足浸入碧波中,缓缓荡涤,平静的湖水立时漾起朵朵涟漪。她似乎心情极好,拂动水袖纤手挽起一株红色水芙蓉轻吟浅唱: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歌声似娇莺初啭,月下清泉,柔媚温婉地飘荡在荷塘间,第一支曲子欢悦明快,第二支曲子却轻柔宛转,于喜悦之中生出淡淡的惆怅。母妃正沉浸在眼前花光烟波,薰风丽景之中,忽听得岸上一个低沉温润的声音道:如此湖光山色,丽日美景,姑娘却唱这般忧伤的歌,岂非要辜负眼前风光了么?

母妃一时惊惧,转首凝眸向岸上瞧去,见到岸边赫然站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左手轻摇一柄翡翠金丝绘兰草折扇,右手提着她的一双金丝绣鞋,少年似水月观音,轩然霞举地伫立在岸边青石桥上,一对炯炯有神的双眸深深凝望着她,母妃被他瞧得一时手足无措,含羞低下头去,却发现自己的一只纤足荡漾在湖水里,已经尽数被他瞧了去,闺阁少女向来最爱惜自己的贞洁,未出阁女子的双足便是女儿家最珍贵的秘密,轻易不能让陌生男子瞧了去。如今自己的一双纤足尽数裸露在少年面前,一双绣鞋却被少年提在手中,母妃窘的几乎要滴下泪来,惶急从小舟中拿出两株白玉水芙蓉遮住双足,向岸上少年道:小女子不才,方才浑唱惊扰了阁下,因着家中有急事,盼望阁下将绣鞋还给我,天色已近晌午,小女子得撑船回去了。少年痴痴地瞧着她,道:今日天公作美,三生有幸得遇姑娘,目睹姑娘的倾城绝色,虽若水三千,世间佳丽如云,却不及姑娘的倾世容颜。

母妃见他语出轻薄,心中恼羞不已,无奈绣鞋在对方手中,方才又让他瞧见了自己的一双玉足,只盼望他心生怜悯,不要污蔑了自己的清白才好。只得低柔宛转道:今日得遇公子是小女子此生之幸,公子是面善之人,盼望公子怜惜小女子的景况,将绣鞋相赠,它日有缘相会,小女子一定重重酬谢。

却听得湖畔那温润如玉的少年幽然叹道:佳期如梦,盛景难逢,缘分易逝,知音难求,今日离别,天地茫茫,焉知何年何月方能与姑娘重逢相会呢?人生天地间,譬如一沙鸥,焉知今生何时我这只沙鸥可以飞到姑娘身边与你相遇呢?姑娘说它日有缘,却不知这它日是何期?

母妃听他语出惆怅,心中泛起一丝柔情,情不自禁地向他多瞧了两眼。却见到他一双深邃凝波的丹凤眼正深情地凝望着自己,立时羞红了脸低下头来。那少年道:既是姑娘有意相约再遇,在下自是不胜欢喜,姑娘是冰清玉洁,蕙质兰心的女子,想必言出必诺,在下便约定三日为期,三日之后的黄昏,我在此间湖畔等待姑娘。在下手中有兰芷折扇一把,正符合姑娘纯洁无暇的品质,我便以折扇为信物凭证,今日将这柄兰芷折扇放在姑娘手中,三日之后我在这里等待姑娘,一并前来取扇。

那少年将母妃的一双绣鞋用折扇拖着递与母妃身前,母妃含羞接过,惶急转过身去,将绣鞋着在玉足上,一只滑若凝脂的纤手将身边折扇拾起轻轻卷上,放入怀中。转身向少年作揖道别,荡起红漆绘木兰舟浆向莲叶深处行去。行至荷花深处,母妃转首注视着岸边,见岸上的少年依旧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伫立在薰风丽日下温柔浅笑,口中吟哦道: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只莲。

那日母妃回去以后,心中惴惴不安,似乎她的人生即将遭遇一场风雨的变幻,只是不知这一场风云变幻之后她的人生是春暖花开柔情蜜意还是凄风冷雨冷清凄凉。但无论是怎样的结局,有一个事实是永难改变的,从此她的心中深深蕴藏了少年的影子。她自怀中掏出那一把少年的兰芷折扇展开来,见扇面上画着一束风姿素雅飘逸的空谷幽兰,幽兰旁边题的是王羲之的兰亭序中一个优美的片段,右上角印着一个朱红印信,印信用篆体笔意劲秀地书着天圣二字,她心中惊诧迟疑,心绪难宁,寻思道:当今天子的字号仿佛便是天圣二字,难道今日站在湖畔的那位少年便是……是当朝天子么?她一时愁思难解,站在廊院中徘徊不定,但不久便释然开怀,心道:天子自然要稳坐明玉堂,日里万机,出行龙辇御驾,侍卫宫女环顾侍奉,怎会独自一人来到这江南姑苏城中,况且天子富有四海,权位至高天下四海无人能及,后宫佳丽美眷如云,又怎会瞧得上她姑苏城中一个贫寒人家的女儿。如此想着心中便豁然开朗,愁绪尽消,轻轻卷起折扇,回到室中安然而眠了。

三日后的黄昏,母妃依约来到那日与少年相遇的湖畔,见少年悄然站在云霞碧空下,如山停岳峙般伫立在风里,手中握着一只玉箫悠然吹奏,箫声却幽咽宛转,似有许多心伤。母妃盈盈走到少年身边,柔声道:公子,我来了。

少年顷刻停止了吹箫,转首向母妃道:我的名字叫赵祯,你唤我名字便好。母妃瞬时惊惧,似一座雪人般呆立在湖畔,如同芒刺在背,神情疼痛惊惶不安。神思稍定,便立时跪身请安道:民女上官泠依拜见陛下。少年伸出双手温柔的将母妃扶起,凝望着她道:今日我在湖畔等你很久了,心中期望你快快到来,一直等到黄昏,你终于来了,其实,自那日分别之后,我便时时站在这里等你,晚间更深露重之时也是如此,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只是不知立在风露之中所思念的人,心中待我有没有几分情意。方才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心中闲愁难消,便想着吹一支曲子排解愁绪,泠依,方才这支曲子你喜欢听么?

母妃微笑颔首,少年在母妃身前温柔低语,频频向母妃示意,母妃在他的柔情缱绻下心中越发惴惴不安,因着他们相识不过几日,她的心事与人生际遇他浑然不知,怎会待她生出许多深情来。这迷惘错误的深情之中究竟有多少难言之隐,又会有几许真心。那一日母妃决然拒绝了少年的深情厚意,独自一人荡舟远去,留下少年孤独的伫立在风里。自然那日站在湖畔痴痴等待母妃的少年便是父皇,初相遇的年月里父皇待母妃倾心相许。可是母妃却没有决心,她没有勇气去想若与心仪的少年坚守下去,未来的路会怎样,没有勇气跟随父皇去到那巍峨华丽却又冷清寂寞的皇宫里,放弃姑苏城中自由惬意的生活而要将自己的一生湮没在深宫里。后来父皇在姑苏城中辗转奔波,终于打听到母妃的下落,知道她是当地一名琴师的女儿,母亲早逝,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虽家境贫寒,可是父亲对待这个玉雪可爱的女儿十分疼爱,琴棋书画皆悉心教导,以至于母妃在及笄之年便成了姑苏城中有名的才女。在一个风雨之夜,父皇带着一把焦桐琴与一只玉箫前往母妃家中,在潇潇风雨之中,母妃临风廊前轻抚桐琴,父皇立在旁边临风吹箫。琴箫合奏出一曲柔美宛转的乐曲,悠扬朦胧地回荡在风雨里,琴声弹到激昂处便似昆山玉碎,芙蓉泣露,柔美悠扬之中夹杂着宛转幽咽之声,仿佛无风仍脉脉,不雨亦潇潇,箫声却如鸣佩环,如雨滴石阶,洋洋盈耳,幽咽入心。一曲奏罢,母妃深情地瞧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少年,颔首浅笑,心中柔情如丝,从此与父皇心意相通。一曲琴箫合奏唤醒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掩藏在心底的悸动,让她对眼前的少年倾慕一生,从此倾心相许。

母妃跟随着父皇来到皇宫里,初入宫闱便被赐封妃位,位列九嫔之上,封号为湘妃。自然身为皇帝的宫嫔不可能如寻常女子一般得到夫君全心全意的怜爱,夜夜承宠,母妃所居的翠宇阁也难免寂寞冷清,可是父皇对待母妃还是很爱重的,他们携手一起走过许多甜蜜而又忧伤的岁月,在众多甜蜜而又忧伤的岁月中,有一个事实母妃终于知道了,父皇为何会在与她初相遇之时便对她倾心相许,留下许多深情,只因为母妃的容貌举止像极了他的初恋红颜 。

年少时,父皇曾深深倾慕一名蜀中女子,此女明眸善睐,才色双绝,琵琶歌舞,享誉蜀中。在宫中的一次大型舞宴上,父皇得以邂逅这名冰雪玲珑的女子,从此结下不解之缘,在宫中秀丽的金明池湖畔,这位玉雪可人的女子为父皇跳一曲翩跹婀娜的惊鸿舞,在袅袅烟波里,似一株亭亭玉立的水芙蓉,令父皇心倾神驰,从此倾心爱慕。二人在宫中携手作伴,相依相偎,许下相守一世的承诺。无奈命薄缘悭,父皇决定封她为妃子,因着出身卑微,引得朝殿文臣非议纷纷,联名上书群起反对,父皇只得忍痛放弃。因着没有名分,少女再不能与父皇时时亲密,一言一行皆遭到宫嫔的侧目非议,在一个风雪之夜,少女忍痛与父皇分离,孤身一人冒着风雪离开皇城,漂泊江湖,决定天涯终老。世事如棋,人海茫茫,从此父皇再无缘与她相遇,永隔如参商。这件事成为父皇此生最深的痛,午夜梦回时忆起旧日情缘总是辗转不眠,愁绪如丝。直到遇见母妃,母妃的容貌举止,歌舞琴艺皆像极了他心中挚爱的模样,成为他心中最大的宽慰。母妃在得知这一切时出神了良久,心中酸楚难言,眼角泪光闪动,仿佛自己倾心守护的一株世间最美的花瞬时凋零,只剩下满目荆棘在漫漫岁月里穿痛心扉。原来他对待母妃的深情与温柔皆是因为母妃像极了他的红颜知己,她只是父皇初恋红颜的一个替身而已,是他梦中所寻的一个影子,而父皇待她并没有许多真心。一颗心仿佛坠入谷底,浸入无边的寒潭里,冰冷刺骨,溢满泪滴,再没有一丝温暖。可是母妃并没有责怪他,只是温柔地劝他开怀,悉心陪伴他,替他拂去心中的忧伤,期望终有一日父皇待她会像他心中魂牵梦萦的少女一样一往情深。因为自雨中二人琴箫合奏那日起,母妃始终极深挚的爱着父皇。在母妃温润如丝的柔情中,父皇终于低头了,他不再怀念往事愁思难解,甚至不再眷恋后宫三千佳丽,只衷情于母妃一个人。

韶光易逝,世事变迁,人世离合无常,人心在漂泊变幻的岁月里也渐渐失去了最初的热情,在后宫如云倾城佳丽之中,在秀丽江山面前,父皇不再沉醉于与母妃的小儿女□□,不再珍惜她的倾慕与深情,待母妃渐渐冷落薄情,再不似往日那般亲密。可是在忧伤苦闷孤寂时却总爱到母妃宫中来,似乎在孤独时,母妃才是他心中唯一的知己,懂得他的心事。在翠宇阁的潇湘榻上,在玫瑰色的灯纱掩映下绯红的烛光里,父皇总爱轻柔地抚摸着她髻上的一缕柔丝,忧伤地问她:“为何人生总会有这许多伤痛与烦恼呢?我真想放弃皇位,放弃天下江山,与你携手归隐江湖,畅游人间,过江湖隐士一般闲云野鹤自由潇洒的生活。”许多年后的这一个风雨之夜,父皇依旧这般温柔地问她,向她诉说无限心伤,可是此时她再不会有任何回应了,她憔悴软弱地垂卧在父皇怀中,已经逝世良久了。父皇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心中凄苦难言,悠悠往事像一道荆棘刺痛心扉。在无尽时而明媚喜悦时而阴郁伤痛的回忆中,他仿佛走过了漫漫一生。岁月尽头无人守候,漫漫红尘之中,从此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黑暗广袤的苍穹下忍受冷雨凄风。

在遭遇了人世最忧伤的离别,遭遇了一日一夜的心碎伤痛之后,父皇已经心力交瘁,形销骨立,面容苍白憔悴,再不复昔日风采。无边无际的冷雨打落在他单薄的锦衣上,母妃冰冷失血的身体上,像尘世的一张网,在黑暗的夜空里密密斜织着,使他无处逃遁。他抱着母妃冰冷的身子卧在竹林边青石阶上,衣衫尽湿,苍白的面容溢满冷雨泪滴,自颌上潺潺而下,在眼前涌动出一道悲伤河流。父皇只感到全身瘫软无力,神情憔悴地卧在青石小道上,再无力站起,似黑夜中枯萎凋零的曼陀罗,褪去馥郁的香气与华丽的英姿,顷刻便要零落萎地。在石阶上静静地呆坐良久,在萧瑟的寒风中全身战栗,他却不愿意远离,仿佛无边的冷雨与刺骨的寒意可以稍稍宽解他心中的愁苦。

拂晓时分,天际缓缓焕发出一抹鱼肚白,给黑暗的苍穹带来一丝光亮,天空氤氲未明,渐渐地天地有了亮光,落了一夜的冷雨渐渐停了,雨后晨雾凝重,乳白色的薄纱飘渺在竹林间,林中花香馥郁,斑竹苍翠欲滴,鸟鸣阵阵,唤醒沉睡的夜空。父皇像一只吐尽芳丝的春蚕,枯槁无力地垂卧在竹林旁,心若寒冰,目光朦胧,看不见眼前的美景,仿佛尘世芳菲已尽,心中再无任何美景值得留恋。他只感到手足昏沉,浑身颤抖疼痛,憔悴瘫软的身子无力地抱起母妃,缓缓站起,却再无力支撑,昏厥晕倒在雨泊里。

那一日清晨,一群宫女侍监在斑竹林边寻到形容枯槁,面容憔悴的父皇,他心力交瘁地昏厥在石阶上,一只手已经被玉竹冰心的琉璃碎片割出斑驳的血痕,手中仍是紧紧抱着母妃。在往日忧伤明媚的岁月里,父皇一直深深爱着母妃的,如今在母妃冰冷的尸身前,他终于懂了,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在父皇神思恍惚之际,母妃冰冷的身子已经被放入楠木翡翠鎏金双凤棺椁中了,那一方小小的棺木埋葬了母妃的一生,也埋葬了父皇一世的深情,从此天上人间再无相见之期,曾经约定一起到塞外牧羊看雪,畅游人间的诺言终成梦幻泡影。翠宇阁母妃的灵堂冰冷凄清,合宫内宫女侍监尽皆缟素,众宫嫔礼跪于棺椁前祭奠母妃,阁内一众相国寺的法师盘膝坐于蒲团上,手捻菩提佛珠为母妃诵经超度亡灵,诵经声如晨钟暮鼓,余音绕梁,响彻殿宇,将殿内悲凄的哭声远远地压了下去。父皇形销骨立地垂卧在棺椁边,紧紧握着母妃苍白失血的手,想要亲近她最后的容颜,目不转瞬地瞧着棺椁中沉静的母妃,良久不愿离去。他自衣袖中摸出那一只破碎的玉竹冰心玉镯来,将残碎的玉镯放入母妃怀中,如今玉毁人亡,心中不胜戚戚。他将半边身子斜依在棺缘上,始终不愿盖上棺盖。掌事太监陆云松赶到父皇身前,劝慰父皇节哀歇息,保重龙体,手中拿着一叠大臣的紧急奏折文书。父皇瞧着陆云松手中的一叠文书,瞧着宫殿内伤心悲泣的众嫔妃,心中一片惘然。他转身深情凝望着棺椁中安详沉睡的母妃,心中悱恻难言。今日一朝离别,今生便再不能瞧见她的玉容了,凭他有着九五之尊,君临天下的威望,却再唤不醒沉睡的母妃。他伸手轻柔抚摸母妃的脸颊,沉寂良久,再不忍顾,终于用力将棺椁盖上,母妃携着父皇的泪从此长眠于棺椁中。父皇为母妃辍朝三日,以示哀思,三日之中,独自一人寸步不离地守在翠宇阁中,殿中空旷寂寥,再不复往日朝气,父皇瞧着阁中母妃旧物,景象一切如故,母妃素日爱弹的湘竹琴依旧完好无损地置在潇湘榻前,只是空旷殿宇中再寻不见她的踪影,吹箫人去玉楼空,从此天上人间再也听不到她的琴音。想到此处,心中悲痛莫名,泪水潸潸滑落,饮食不思。三日之后,在心力交瘁中,父皇已经形销骨立,不能正常行走了。父皇蹒跚着走出翠宇阁,触目所见满园芳菲,落花点点,廊前桃花依旧,只是它的主人再不见了踪影,桃枝上悬挂的两块蓝田玉珏依旧温润无暇地摇曳飘荡在风中,相依相偎,只是昔日在桃树下诚心许愿相约白首,在桃枝上一起悬挂玉珏的一对恋人已经天人永隔,天上人间永难相见了。礼部为母妃拟订谥号曰:“灵犀”,父皇听了心中稍慰。父皇想要追封母妃为后,葬于泰陵,以实现心中生同衾,死同穴的夙愿。左右谏议大夫闻之,在朝殿上委婉劝说,以中宫皇后凤体康健,如此追封势必造成生死两皇后,不合礼仪法度,引得天下百姓议论纷纷为由,劝谏父皇打消念想。丽贵妃赶到父皇寝宫中哭诉央求,祈求父皇怜悯她痛失龙子,忘记湘妃,取缔追封。父皇天性仁厚,在她的一再哭诉央求下,便忍痛放弃了,只是因着母妃的缘故不再与她亲近,黑夜中独自一人走出寝殿,徒留丽贵妃一个人守着空旷的殿宇。殿外夜风徐徐,满园落英缤纷,他神情落寞地走到一株花树旁,在黑夜里遥望灯火阑珊处的翠宇阁,心中也似落花一般飘零惆怅。深痛的别离给父皇带来沉重的打击,那一段时光里,他朝政懈怠,不理国事,常常独自一人在桃花树前忧伤吹笛,悄然流泪,有时便在桃花树下喝的酩酊大醉,有时独自骑马到郊外去,信马由缰,漫无目的地行走。百官纷纷上书谏言,劝谏父皇怜悯百姓,体恤苍生,消减哀思,收回心性,凡事以国事为重。在纷至沓来的谏书中,父皇渐渐回归朝堂,将对母妃的怀念与心伤深深掩藏在心底。

他的心痛是真的,他的悔恨也是真的,可身为一个君王身兼江山社稷的重任,注定今生不能全心全意地爱着母妃一个人。在不久后,辽国使臣前来拜访之时,父皇便谈笑如故了。

在母妃逝世未久的那一段年月里,洛涵时常独自一人站在翠宇阁廊前的月白大理石阶上,静静瞧着浣花溪中一池浩荡飘渺的湖水,默默垂泪,憔悴孤清的身影零落依在北风里。她日日魂不守舍,神思迷惘,心中百转千回,身不由己地想到母妃在世时的诸般往事。时常在梦中见到母妃的影子,在梦中回顾母妃灵柩被运往陵宫时的悲伤景象,在沉寂的黑夜里哭着醒来,醒来后回忆梦中所见情景,知道母妃已经永远地离开她,在黑夜空旷的殿宇中,从此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母妃再不会回到身边,抚慰她的忧伤与憔悴,替她拂去眼角的泪滴,想到此处,心中愈发酸楚哀凉 。

巍峨富丽的皇宫一切如故,只有母妃悄无声息地走了,像天际的一抹雪花化作泪滴消散在尘埃里,无声无息,再寻不到一丝踪迹。她失魂落魄地站在浣花溪湖畔,瞧着翠宇阁满园芳菲,蜂飞蝶绕,心中一片怆然,远远瞧见宫女雪涯在园子里采花扑蝶,捉几只色彩斑斓的彩蝶放在琉璃瓶中翩翩飞舞,那宫女瞧着瓶中彩蝶,心中愉悦,在姹紫嫣红的花园里散发出阵阵银铃般的欢笑。宫女年方十五岁,豆蔻年华,正是不知人间情愁的年岁,她采几朵绯红明艳的芍药花放入瓶中,瞧着彩蝶在花间飞舞,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心情欢畅愉悦,在花间浅吟低唱道: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

歌声悠远柔美,似阵阵薰风飘荡在花间,洛涵听着耳边萦绕的江南水乡清丽婉约的歌谣,心中一片迷惘,陷入无边惆怅之中。许多年以前,在姑苏城的芙蓉烟波里,母妃依稀仿佛也这般温柔欢悦地唱过这一曲柔美宛转的歌谣,悠扬飘渺的歌声飘荡在亭亭芙蓉间,引得一个温润少年前来驻足倾听,少年在湖畔向她倾诉衷肠,在风雨中为她抚琴吹箫,唤醒了她心中缠绵宛转的情怀,让她对雨中的少年深情依恋,从此也造就了她甜蜜而又悲苦的一生。只是甜蜜是短暂的瞬息,寂寞悲苦却与生长存。在漫长的深宫岁月里,她遭遇到父皇的冷落抛弃,遭遇到嫔妃的欺侮倾轧,最后在凄凉寥落中被逼自缢身亡,直到生命弥留之际,也不曾得到心爱之人的一丝怜惜,直到身死父皇才后悔莫及。倘若母妃今生不曾遇见父皇,她也许仍在姑苏城的秀丽烟水里吟赏花月春风,浅唱碧波山水,携手自己的郎君在丽日春风里人语驿边桥。不知道在漫长孤寂冷清的岁月里,母妃心中是否有痛有悔,以母妃温婉坚韧的性情,即使明白前方艰险重重,满路荆棘,她也一定愿意舍弃自己一生的自由,来到深宫陪伴父皇的,她始终是这样孤勇痴傻的人。

洛涵怔怔地瞧着游走在花间嬉笑欢畅的雪涯,心中忧伤寂寥,顿生一种漂泊零落之感。想到从此与母妃永隔如参商,耿耿柴门风雪夜,她再不能如寻常儿女一般在母亲面前承欢膝下,却只能对着母妃的芳冢凭吊,心中不胜悲戚。母妃在另一个世界里与自己一般孤苦无依,可是害死她的人皆好好的活在世上,丽贵妃依旧得宠,倾羽在受到惩戒后依旧在国史馆为官,他们没有因母妃的死而受到严酷的惩罚,伤心悲凄的只有她一个人。母妃逝世以后她方得知,是倾羽误将用以在瓷瓶上描绘□□的朱砂混进母妃送给丽贵妃的药汤里,从而害的丽贵妃中毒小产,因此而害了母妃性命。丽贵妃痛失腹中孩儿以后,对母妃百般逼迫,要求父皇严惩元凶,终于导致母妃被逼自缢。她痛恨倾羽,痛恨丽贵妃,久久无法释怀,只希望他们为母妃的死而付出代价。皇上闻之倾羽在药汤中放朱砂的事雷霆震怒,将他削去郡王爵位,脊杖一百,发落到汴京城官窑做苦役,许久以后才因着公正廉明的龙图阁学士包大人举荐,而得以前往国史馆供事。倾羽受了此等惩罚之后,身心交瘁,心中痛楚难当。

在受了杖楚之刑以后,脊背满目血痕,伤痕斑驳,身体似被千万根钢针攒刺一般,疼痛难以抵受,全身再无一丝力气,只有匍匐着才能行走。他踉跄匍匐着走了遥远的路,来到洛涵面前,伤痕斑驳的身子被坚硬的大理石阶磨出道道血痕,在冰冷的石阶上擦出一道血迹,双手因长时间的匍匐行走血迹斑驳,他伸出满是血痕的手握住洛涵的衣摆,请求她的原谅,可是此时洛涵对倒在地上疼痛无助的他却没有一丝怜悯,冷若冰霜地径直走开,再不愿意向他回顾一眼,徒留他一个人在冷风里疼痛憔悴

伤心煎熬。他从泪光中瞧见洛涵远去的背影,心中酸楚难言,嘴角溢出一抹血痕,终于丧失了最后一丝力气,昏厥晕倒在冷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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