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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往事(第1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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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这是词人蒋捷羁旅江湖数载年月,小舟驶过吴江时留下的词作。词人怀着满腹惆怅,满心伤痕飘零四方,有家难归,故国难回。这一日词人流落到风景秀丽,诗情画意的姑苏城一带,掀开帷帘触目所见一江浓艳绮丽的春色,小舟轻轻荡涤在碧琉璃的春江中,江边酒旗迎风飘飖,本是妩媚温柔的春日,奈何风雨潇潇,打湿了一江春色,也打湿了词人飘零惆怅的心,唯有借酒才能浇灭心中的浓厚春愁。这样飘零天涯的时光何时才能结束呢,只盼望可以早日回到家中,在满室的幽兰香气中弹琴赋诗,洗去满身的红尘倦意。可是这也只是梦里的愿望罢了,流光匆匆抛人而去,岁月荏苒,转眼已是春光逝去,樱桃红艳,芭蕉翠绿的夏日了,可是心中的愿望始终没有实现。

这首词在作成之后在江南一代广为传唱,抚慰了千千万万江湖游子的心灵。在江南草长莺飞,蓼花染江,山灵水秀的春日里,游子自可以借着一壶美酒,满江春色抚慰心中羁旅飘零的惆怅,可是远在北国雁门关外却有一位白发红颜的女子,站在冰雪覆盖的草原上,遥望故国,满心伤痕与思念,却久久不得回乡。

这位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生的冰雪玲珑,纤指修娥,目如点漆,身形婀娜,俏丽不可方物。着一袭白色单薄的罗云衫,立在冰雪之中,愈发显着孤清凄凉,似是苍茫雪野中一株因风摇曳的玉芙蓉。

女子名叫洛涵,是大宋朝仁宗皇帝的女儿。数年前离开汴京,流落到北方辽国上京城中。她的年岁并不大,可是头发已经全白了,在冰冷的月光下,在月光照耀玉树琼枝的雪原上,她常常怔怔的凝视着眼前这一头苍苍白发,望着天上一轮冰瓷一般的月光,回忆起许多或痛心彻骨或温馨甜美的往事,常常在冷月西风中望着天空那一轮圆月,默默流泪。她的眼睛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流泪时总会痛楚难当,可是在痛楚中,流泪愈多,旧日的回忆也愈加凄婉哀伤。她常常思念父皇,思念母妃,也常常思念汴京城中的鲜花香果,雕梁画栋的屋宇楼阁,锦绣玲珑曲径通幽的小园亭榭,那是一种与北国上京苍莽雪原孑然不同的景象。每每想到此处,思乡之情更甚。可是在众多回忆中,她思念最多的还是倾羽。想起倾羽这两个字,她冰冷苍白的手指微微一颤,原本千疮百孔的心中愈发疼痛,像一株贮满冰雪的梅花枝上缠裹着荆棘。她抬首遥望远方,触目所及一片雾霭昏沉的夜色,她悄悄向夜雾深沉,寒露侵袭的远方走去。一个不留心,立足不定,跌坐在雪里,白玉般的臂膊刮在冰冷、棱角矗立的岩石上,被深深的割出一道伤痕,在刺骨的疼痛中,在朦胧的月色下,她看到依稀仿佛许多年前的情景。这些景象虽然事隔数载年月,隔着群山万壑,远在异国他乡,却常常在她的梦里萦绕,挥之不去。每次从睡梦中醒来,回忆梦中所见往事,知道是与现在所见完全不同的情景,心中愈发凄凉。这些往事年深月久萦绕在心中,从不曾离开,稍一触碰便会痛楚忧伤,像陪伴自己许多年的芙蓉玉珏,像眼中那一道拂不去的伤,活多久便会痛多久。

那是许多年前在大宋汴京城中,那一天京中落着一场霏霏的冬雪,雪花玉蝴蝶一般在风中飞转飘落,似仙女散花般散落在人间各个角落,将瑰丽巍峨的汴京城点缀的玉树琼枝,雕梁画栋,似人间仙境中的琼楼玉宇。洛涵着一袭蔷薇色狐裘闲闲的站在琼华阁廊前一株红梅花树旁,花枝因风摇曳,斜斜的打落在狐裘上。雪中红梅,花光丽人,相得益彰。她许是心情极好,站在宫中琼华阁前雪地上嬉戏玩耍,宫女雪涯站在雪中陪伴侍奉,玩到兴致处,心中寻思着要堆一个全京城中最大的雪人供父皇观赏,她抬首望着眼前这一座别致精巧蜿蜒奇秀的假山,心中想到若以假山为座基,外层覆盖白雪,将假山堆就成一座巨大的雪人,一定是漫漫冬雪中一幅瑰丽的奇景。这么想着心中便有几分得意,于是吩咐几个随侍内监与宫女在假山旁繁忙起来。直到暮霭沉沉,夜幕四合,宫廷内尽数点起飞彩凝辉的宫灯。几个宫女累极了围绕着洛涵坐在雪地上,替她拂去裘上的落雪。洛涵瞧着眼前的假山,带着一群宫人劳作一晚,只在假山底围上一道蜿蜒的玉带。心道:等到明日云消雪霁,红日东升时分,想要用残雪堆就出雪人那可就很难了。心中正自焦急,便吩咐几个内监与自己一同登上假山,命几名宫女在山脚下将雪球投掷上来。如此只要将雪球铺满假山,再稍加雕琢,雪人便做成了。山间尽是白雪,稍不留心便会滑落,可是为了要父皇高兴的心愿,种种危险便置身不顾了。几名宫女不间断的将雪球掷上,内监接过即刻铺上山间,如此大约两个时辰,等到大雪初停,夜阑人静时分,一座雪山便堆好了。此时雪后初晴,一轮明月挂在当空,将宫苑中的碧野琼枝,玉砌雕栏照耀的晶光璀璨,似点点繁星洒满整座廊院。洛涵悄立山巅,凝眸四顾,欣赏明月雪光下的琼华阁,心中意兴盎然。她似乎方兴未艾,奈何天色已晚,寒意一层层侵上身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裹紧狐裘,纤指掩唇,轻声掩住咳嗽,决定下山去。雪地难行,洛涵身着雪貂绣翠竹白色云头靴,慢慢踱下山来。走到山腰处,随身携带的潇湘碧玉缠金木兰玉佩跌落雪中,所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洛涵虽为女子,也极喜爱玉石温润无暇的品格,所以对这一枚玉佩自是爱重无比。此时眼见玉石跌落,心中焦急,急向雪中木兰佩扑去,足下一滑,从山间跌落。洛涵心中忐忑,深恐会因此受伤,山下的几名宫女内监焦急万分,乱作一团。在萧瑟冷冽的寒风中,她娇小婀娜的身子缓缓坠落,正当快要触地时,却见到一双纤长苍白的大手将她稳稳拖住,指上的翡翠镶金雀羽宝石扳指在夜色中璀璨生光。手中的一束红梅花因为双手拖着她的缘故花瓣纷纷扬扬随风飘转落在雪中。那双手将她轻轻的放在地上,洛涵凝眸定神一看,见是倾羽,立时羞红了脸。

倾羽笑道:天色这样晚了,你爬到假山上去做什么,你这样顽皮,今日我可都瞧见了。

洛涵整了整凌乱的衣衫,见到倾羽手中握着一束白雪红梅和一卷书册,便道:这么晚了,你到我的宫殿来做什么。

倾羽道:今日国史馆事情太多,我处理完了,已是晚间辰时,出门瞧见大雪已经停了,月亮正慢慢从东方升起来,照耀在白雪之上很是好看。仔细寻思着你也许还没睡,便想着前来邀你一起看雪赏月。没想到刚巧赶过来救了你。

洛涵知道他是要笑话自己顽皮,一时发窘,便转过身去。倾羽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触手却似握着一团寒冰,仔细瞧着双手红艳似桃花,知道她在雪中受冷风吹袭已经很久了。惊诧道:你的手这样冷。随即除下身上的雪狐云松大氅来,给她披上。道:雪天寒意重,仔细受了风寒。

洛涵携倾羽一起回到殿中去,转身瞧见他身上着一袭单薄的天水碧云鹤丝衣。知道他刚放衙从国史馆出来没来得及加件衣裳便匆匆赶过来见自己。倾羽将手中红梅插在绘着西施浣纱的白色美人斛中,那一束红梅方才在雪中已经损折了大半,倾羽只得将残枝尽数弃去,留着几株娇艳无损的插在瓶中。转身道:白雪红梅放在暖阁中可以增添室内芬芳,还可以供你细细观赏,省的踏雪寻梅了。来到洛涵身边,在衣袖中抽出一卷书册来,道:这是你要的那一曲《玉壶冰》的曲谱,前几日我在国史馆找到,仔细学了这首曲子,想要弹给你听。那一日午后你说过与耶律孤笙去看仙鹤顺道过来取的,我便在家中等了你一个晚上,可是直到第二日早晨你也没有来。

严倾羽仔细瞧着她,转首凝望着碧纱窗外的茫茫雪野,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惆怅,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来。心中明白她性情纯真,美丽热情,喜爱这世界上的一切美好事物,喜爱彩云明月,白雪红梅,姹紫嫣红的鲜花,碧波流觞的春江春水,喜爱一切诗意美好的东西,而他在她的生命中却是不太重要的。

自从初入皇宫的那一天,皇上在紫宸殿中面对文武群臣认了他为义子并封为楚云王以后,他与洛涵便是名义上的兄妹了。这许多年之中,在后宫嫔妃,王子与公主眼中,他是她的哥哥,可以照顾她的一切,陪伴她成长,抚慰她的喜怒哀乐,却不得与她亲密相处,否则就是亵渎礼教尊严,失去皇家风范。

这样想着洛涵已来到窗前,小心侍弄着斛中的红梅,将花蕊中的残雪一瓣一瓣剥落,却没有去看他。倾羽只得抬首去看雪,皎洁的月光照耀在一片白雪之上,和着飞彩凝辉的宫灯,将大地照映的晶光璀璨,似月宫仙女的舞衣在夜色中流觞。自清晨至傍晚,雪花一片一片似玉蝴蝶、飞絮琼瑶一般落在玉砌雕栏的石桥上,落在雕梁画栋的屋宇琉璃瓦上,落在莲塘中,繁华的街巷中。只一天的时光,皇城的繁华绮丽,风华绝代已尽数覆在白雪之中,似乎万丈红尘皆覆在白雪之下。大地一片纯白,似这庄严巍峨的皇宫一如既往的宁静。

这许多年之中,倾羽陪着洛涵住在皇宫里,外间的花花世界隔绝在皇城之外,旧日的朋友早已云散,昔日浪迹江湖,游荡人间的岁月也已如梦幻般遥远。旧欢如梦,昔日潇洒恣意的生活湮没在深宫里,像眼前的锦绣皇城静静地覆盖在白雪之下。在这座深宫中,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一个结义大哥梅落鸿在翰林院为官,却不能常常与他见面。在这里他常常因为出身江湖草莽的身份而受到王公贵族的排挤,又因为与洛涵的兄妹关系却时时亲密而受到世人的鄙夷。在公务上他常常因着官友的打压而手足无措,茫然困顿,又因为出身低微的缘故而不得不受着公子王孙的嘲讽。在这里他像一只折翼的孤雁困顿在笼中,在金丝笼中,在日复一日的孤寂中,遥想窗外的万里层云,千山暮雪。他大可以拂身而去,浪迹江湖,游历人间美景,过回从前闯荡江湖,无忧无虑的生活。

只是因为洛涵在这里,他便不能心无牵系的转身离开,而愿意留在这里忍受一切,与她相守。可是这一切她却不懂得,她并不在乎他所付出的一切,只觉得倾羽待自己情意深重,总是不顾性命的保护自己,常常费尽心思让自己欢喜。倾羽甚至想着他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她是金枝玉叶,他是江湖莽夫,这样的苦恋永远没有结局。为了可以与她走到一起,他日复一日的苦练武艺,跟随师父学习兵法,勤奋谦恭的学着宫中各种礼仪,后来因为得到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包大人的举荐,而得以在国史馆供事,与几位史官大人一起编写宋史,这几位史官自然是学问渊博的学士或儒学大师,其中不乏皇帝倚重的当朝名臣,亦有名声蜚声天下的词人才子。因此在这里,自然要更加倍的勤学努力,谦虚请教,国史馆典籍浩如繁星,为了得到前辈才子的赞许,为了要编写的书册声誉当时,流传后世,他因此而常常要读书至深夜,夜以继日的查阅典籍。自然这一切的努力是为了她,在无数个深夜里,他静静地站在更深露重的窗外,遥望宫苑的璀璨灯火,心中存着一个小小的心愿,也是此生唯一的心愿,盼望皇上看重他的人品而回心转意,撤去他的义子身份与官位,将洛涵赐给他做妻子。在他看来两情相悦,携手一生本是很寻常的事,可是如今这样的希望却异常渺茫。因着她是皇室的一位公主,她的父皇自然不愿意将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交付给一个江湖莽夫,因着洛涵从没有给过他任何的承诺,希望与他相守一生,甚至曾经在他做了皇上义子不久之时,洛涵便因为她娘亲薨逝的缘故而深深恨着他,在她心中,娘亲的死他是帮凶,是他协同丽妃娘娘构陷娘亲,而让娘亲服毒自尽,含冤而亡。这件事成为她心中最深处一道不可触碰的伤,在无尽的深夜里辗转反侧,痛苦难眠。也成了二人之间一道不可逾越的天河,许多次二人相见时,洛涵独自跨上马背,绝尘而去,将他远远地抛落在身后。他总是怔怔地站在地上,望着白马绝尘而去的远方,望着马儿因快速奔腾而带起的一道尘烟,心中泛起难言的苦涩,直到白马渐行渐远,一人一骑消失在天边,他依旧站在原地不愿意走远。口中喃喃的道:你误会我了,你的娘亲也是我的娘亲,我只会恭顺地侍奉她,在遇到危难时,我只会不顾性命的去救她,而决不会害她分毫。倘若你可以快乐一点,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换取她,让她活着。可是这样的心声洛涵从不曾听到过,为了母亲,她总是要一次又一次地狠心与他分离,留下他孤零零地站在当地,倾羽望着白马远去的方向,眼角泛发着苦泪,却不得玉人回头一顾。像路边寂寞开放的杜鹃花,花儿静静地绽放在小道旁的旷野里,如此美丽,如此芬芳,却得不到路上匆匆行走的旅人前来观望。杜鹃喜爱在明媚的春日里唱着凄凉宛转的歌,它似乎爱极了眼前的春光,而要声声啼血地唱出春日的美丽温暖,却总要被春光辜负,最终死了之后精魂化作美丽娇艳的杜鹃花,人们只喜爱杜鹃花的芬芳明艳,却不知当初那一只精魂化作花儿的杜鹃鸟曾经流过多少伤心的泪。从相遇到如今,他对待洛涵也像那一只啼血的杜鹃鸟一样,用着生命的力量,呵护陪伴她,跟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而变得喜悦或忧伤。据说杜鹃鸟是世间最美丽的少女死后精魂变成的,她生时美丽多情,会唱悠扬宛转的歌,歌声吸引了一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少年前来与他相遇,二人度过一段甜蜜温馨的时光,可是最终少年还是走了,丢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少女终日唱着旧日的歌谣,站在他们相遇的湖边等待着少年,可是时光一天一天地过去,一年一年地过去,她心中的少年从不曾回来,少女的心中积郁着苦痛,歌声也愈发宛转凄凉,忧伤的歌声日日飘荡在湖边,直到她的嘴角渐渐渗出鲜血,口中再也发不出声音,最终泣血而亡。少女最终为了她心中的少年泣血早逝了,死后化作一只美丽会唱歌的杜鹃鸟。终有一日他也会死的,他不会唱动听宛转的歌谣,也不会说太多温柔抚慰的话,自然得不到心怡女郎的倾慕,死后也不会变成美丽可爱的杜鹃鸟,只会化作一缕幽魂消散成云烟罢了。他生时寂寞孤单,死后也是这样的冷清凄凉。

倾羽独立窗前,思潮起伏。凝望着窗外寒露侵袭的雪夜,心中想着无尽的往事,愁思难解。洛涵见他站在窗前呆呆地出神,便道:你在想什么?

倾羽缓缓转身,见她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一张玉雪美丽的脸上满是疑惑不解,才知道方才自己失神太久了。慌忙整了整烦乱的心绪,道:我只是想起了湘妃娘娘,从前湘妃娘娘最喜欢在雪天弹琴吹箫,在寒冷雪天里,她常常爱弹那首驿外咏梅的曲子,我曾经数次见她临风廊前,白衣飘拂在寒风里,手中拨弄着湘竹琴弦弹奏那一首风骨高洁的咏梅曲。在曲声中仿佛看到驿外断桥上,梅花凌寒开在枝头,不惧风雪,纵然花枝零落化作春泥也无怨无悔。湘妃娘娘的琴艺在宫里是最好的,可惜她离世的太早,如今物是人非,人世变幻,在皇城里已经再也无法听到那样美妙的琴声了。

洛涵听他提到娘亲,心中痛楚难当,眼中泪光莹莹,忆起无数娘亲在世时的情景。儿时在冬天的雪夜里,娘亲总爱熏一炉清幽芬芳的苏和香,香雾弥漫在暖阁里,冷清宁静的暖阁立时变得梦幻温暖。在飘渺的香雾中,娘亲坐在潇湘榻上弹一首美妙动听的乐曲,她常常在袅袅的琴声中甜甜地进入梦乡,娘是个蕙质兰心才华横溢的人,是父皇眼中的绝代佳人,她奏出的琴声亦如她的容貌一般优雅动人。她静静地坐在软榻上听着悠扬的琴曲。那时候她的年岁还太小,对外间的世界充满了喜悦与憧憬,心中没有太多的喜怒哀乐,也听不懂琴曲中的悲喜忧愁,只觉得琴声柔美悠扬,宛转如诉,似要融化窗外的茫茫白雪,似要唤醒沉睡的花枝,似要引来天灵鸟的欢唱。冬天的雪夜寂寞寒冷,于是她常常缠着娘讲故事,这时候娘会静静地走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娇小瘦削的背,柔声讲着许多孩童爱听的童话故事,直到她睡眼惺忪地进入梦乡。窗外的黑夜冷风凄凄,可是母亲的怀抱却异常的安心温暖。她从母亲的故事里感受着神奇美妙的世界,从母亲的爱抚里得到抚慰与温馨。直到年岁渐长,遭遇了生命的离合无常,她还深深记得旧时的琴曲。直到现在又是那样月光朗照的雪夜,又是那样寒风凄凄的晚上,可是母亲已经离世许久了。洛涵陷入记忆的苦海,停驻其中无法自拔,颤抖的手指瑟缩成一团。她忆起了母亲离世时的场景,权倾天下的鹿太师在大殿上指出娘是凶手,在父皇面前控诉娘亲因为善妒而用一杯毒药汤害的丽贵妃娘娘小产,害了父皇的骨血。这时候平素宽容柔和的父皇不再柔和了,平素温柔多情的丈夫也不再温柔了,他带着满腔怒火怨愤向母亲问罪,喝问为什么毒药毒死的不是娘亲,却是他的孩儿。娘亲含冤莫名,百口莫辩,怔怔地瞧着父皇,心中涌起无数的酸楚与委屈,她万万料想不到这个自己平素爱迂性命的丈夫会这样待自己,在这座深宫里,父皇是她唯一的依靠与温暖,可是如今却怨恨地要她去死来换取自己未出世孩儿的生命。她只盼望眼前的这个男子可以立时抽出一把刀来杀了自己,解除这无尽的痛苦。

那一日,娘亲从父皇寝宫中踉跄走出来,走过碧溪湖畔,走过庭院深深的重重宫宇,来到在春日里她喜爱日日在此间吹笛的桃花树前,凝望着眼前的两株花树,眼中满是凄凉哀伤。那是母亲初进宫时父皇在溪畔亲手为她种植的两株花树。父皇曾携着母亲的手告诉她母妃是大宋国的绝世丽人,是世间最妩媚柔情的女子,史书传奇中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绝代佳人在她面前亦会黯然失色,吴国的西施美则美矣,可是只会在溪头哼着古曲悠然地浣纱,汉元帝的妃子昭君亦是那样的风华绝代,可是也只能在塞外幽怨的弹着琵琶。母妃的才情足以让她们自惭形秽。那是他们初相遇的岁月,那些年月里,父皇曾携着母妃的手游遍宫中的每一处玉桥亭榭,看尽皇城每一个姹紫嫣红的角落。曾经在一个春日的傍晚,父皇带着母妃来到翠宇阁的溪桥边轻柔低语,彼时春色浓艳,两情缱绻。父皇手中拿着一把花锄与两株桃树,转身凝望着花光霞影里的母妃道:爱妃你就是上天赐给朕的稀世美玉,为了报答这份恩德,朕今日要在你的庭前亲手种植两株桃树。诗经有云: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朕今日手种这两株桃树是要与爱妃一生恩爱和睦,做一对人间眷侣。桃树栽种好以后,父皇在桃枝上系上两块蓝田美玉,以示他们是人间的一对璧人,可以和睦一生,白头到老。

年年春日,桃花盛开灿烂似云锦,父皇携着母妃坐在桃花树下在披离的春光中欣赏着浩荡的春水与花光。在树下抚琴吹笛,恩爱和乐。可是琉璃易碎,彩云易逝,年深月久,父皇的□□中有了更多年轻美貌的女子,她们没有母妃的惊世才华,可是生的妩媚妖娆,会说甜蜜的话哄父皇开心,渐渐地父皇对待母妃的心意冷淡了,来母妃宫中的次数越来越少,翠宇阁也渐渐地变得冷清寥落。直到今日父皇会在母妃面前说出让母妃去死来抵偿那个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儿这样的狠话。那一日母妃徘徊在花树前,凝神瞧着桃枝上系着的两块蓝田美玉,美玉依旧是那样的温润无暇,可是旧情已逝,人的心意变幻无常,哪里及的上玉石坚固纯洁呢。母妃回到翠宇阁中,从木兰匣中取出一件金雀裘来,那是母妃进宫不久后父皇赏赐的,母妃向来对它爱重无比,只有遇到宫中的大型舞宴才着在身上。母妃穿上平素她最爱惜的金雀裘羽衣,静静地来到翠宇阁廊前的浣花溪湖畔,廊前风景秀丽,花香怡人,玫瑰色的黄昏里,霞光绚烂如锦,五彩斑斓的晚霞倒映在碧琉璃一般的湖面上,漾起色彩缤纷的涟漪。母妃凝望着眼前这一池绮丽醉人的湖水,凝望着湖畔因风摇曳形将凋零的木槿花,脸色宁静安详,没有一丝笑容,也没有许多忧伤,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有笑容了。她悄然站在风里,霞光照映在流光溢彩的金雀裘上,照映在她憔悴瘦削的脸上,动人又凄凉。晚风很冷,吹起她的衣袂飘然若举,母妃蹲下来,纤手拨弄着眼前这几株被寒露浸湿枯萎赢弱的木槿花,满目沉郁忧伤,似乎自己也像这瘦弱的木槿花一样,经受风雨摧折,无人爱惜,最后飘零消逝在风里。

那一日母妃在湖畔静静地呆坐了一个晚上,一会儿抬首看看天边绮丽的晚霞,一会儿凝眸瞧着眼前金琉璃一般的湖水,憔悴的身子立在冷风里,似乎随时要随风化去消逝成一缕云烟。直到夕阳没入山中,廊院向晚,群鸦归巢,母妃却没有再回来。湖畔夜风寒冷,更深露重,她却丝毫不觉,心中想着自入宫以来无尽的往事,想着父皇,想着我,陷入迷茫痛苦的挣扎之中。她是个天真纯洁的女子,不懂得世间的险恶,宫廷嫔妃的心机,在这深宫中唯一珍视的是父皇的爱,可是如今她深深倾慕的男子却再没有丝毫温情,只盼望她立时死了来化解心中的仇恨与心伤。她是个温顺善良的女子,向来听从父皇的话,今日见到父皇眼中仇恨幽怨的目光,听到他狠心决绝的呵斥,已经懂了父皇的心思,是要她自裁来弥补过错。她不愿在父皇面前诉说冤屈,因为在日间已经看到那冰冷犀利的目光,也许是她爱极了父皇,不愿意看见他有丝毫的失望,即使他错了,她也愿意用生命的代价去承受。湖面烟雾缭绕,湖水冰冷刺骨,比湖水更冷的是她的心。她细细抚摸着身上的金雀裘羽衣,那华丽娇艳的翠羽已经被寒露浸湿了,似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盈满了泪滴。在漆黑的夜空中,她缓缓起身,舞动裙摆,跳一只父皇爱看的羽衣舞。从前有一个时候,父皇常常吹奏玉笛站在身旁,倾慕的瞧着她在月下翩跹起舞。那样温馨唯美的景象已经是许多年前的往事了,如今时过境迁,父皇再不是当年那个待她一往情深的少年,穿过岁月的重重雾霭回到从前,她似乎又看到当年那个与她日日相偎的温润少年,心中泛起一丝喜悦,一丝幻想与奢望,盼望心中想念的少年回到身边,拂去心中无尽的孤寂与苦涩。可是心中期盼的少年始终没有来,今生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朝春尽红颜老,岁月荏苒,年华老去,她已是被父皇抛弃的女子。宫中灯火辉煌,受宠的嫔妃言笑晏晏,只有她是孤寂的一个人。那一夜母妃在湖畔度过了今生最痛苦的一个晚上,心中百转千回,苦涩难言,父皇严厉狠心的话语一遍一遍地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夜露凝重,寒露打湿了华丽锦绣的羽衣,她的眼中饱含着泪光,泪水浸湿了胸前色彩缤纷的雀羽,滴落在脚下那花瓣散落,形将萎谢的木槿花蕊上,晶莹闪光,似乎眼前的小花儿也看出了她的心事,流出伤心的泪。那一夜,母妃一宿未眠,直到宫中的灯火渐渐熄落,东方升起道道曙光,天空呈现出一片绯红绮丽的颜色,美丽的早霞似绚丽的春花一样绽放在天空里,将浣花溪湖水照映的斑斓夺目,给巍峨的宫苑披上一层金光璀璨的外衣,霞光照耀在母妃瘦削苍白的脸上,照耀在她那饱含泪滴的双眸中,将母妃的面目尽数染得绯红却难掩神情的憔悴,似乎那幽怨的双眸中要泣出血来。母妃凝视着远方绚丽夺目的早霞,站在花树下徘徊不定心绪难宁,终于轻轻拭干眼角的泪,静静地走到花树旁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下,解下羽衣上的金带系在树上,自缢身亡。母妃用父皇赐予她的一件最珍贵的礼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一天她没来得及看见早上初升的太阳,也没来得及向自己心爱的女儿嘱咐珍重与告别,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人世。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在灯火阑珊处,父皇再也寻不到他的佳人。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早晨,洛涵依旧如往日一般着上一身湖绿色的罗云衫宫装便匆匆赶往母妃宫中去请安,可是遍寻翠宇阁却不见母亲的踪影,她焦急地走出宫殿,四下里寻找母亲,茫然四顾,心中忐忑难宁,最后终于在父皇当年栽种的两株桃花树前寻到了,却发现母妃已自缢在花树前。她一时惊惧交加,心中似被浇铸了千年寒冰一般冰冷刺骨,惶急地走到母妃身前,解开那扼杀她最亲密之人的明黄金带,狠心掼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拖起母亲的身体,缓缓放在地上。伸出因惧怕伤心而颤栗的手指轻轻掩上母亲的鼻息,却发现早已没了生息。母妃柔软的身子缓缓垂落依偎在她怀中,面容似失血的桃花苍白而透明,嘴唇青紫干涩,如风中摇曳的紫藤,颈上那一道绯红的勒痕惊心刺目。洛涵轻轻摇着母妃单薄冰冷的身子,心中泛起无限哀凉,盈满泪光的朱唇凑到母妃耳边,在母妃耳边轻语呢喃,试图唤醒沉睡的母亲,可是任凭她千呼万唤,伤痛流泪,母妃再不愿睁开眼睛看她一眼。直到最后哽咽失声,泪水扑簌簌溢满脸颊,滴落在母妃苍白透明的面容上,洇进她的眉梢眼角,显着她憔悴宁静的面容上愈加疼痛忧伤。仿佛母亲不忍心看见自己孩儿那样无助,那样伤心,她心中是深深的宠爱珍惜着自己的孩子,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心中唯一的牵念是洛涵,她不敢去想未来的路,没有勇气继续走下去,只抬头仰望上苍,仰望天空中那一轮冰瓷一般的月光,心中默默祝祷,祈求天神护佑洛涵一生喜悦安乐。她伸手拂去母妃鬓发上的晨露,拂去母妃眼角睫羽上闪烁的泪光,可是刚一拂去,新的泪滴又滴落在面上,母妃面容上的泪滴似乎永远也拂不完。

晨光照耀在湖畔绿草如茵的草地上,摔开万道金光,溪畔花枝嫣红,花露璀璨晶莹,她心中却似遭遇着千刀万剐的疼痛,痛苦不能自抑。在朝晖满地,红日喷薄的晨光中,母妃像一株凋零萎谢的木槿花,随着风露飘零萎地,零落成泥。洛涵掩住心底的疼痛,鼓起勇气温柔地抱起母亲的尸身向翠宇阁殿中行去。她双手平稳又柔缓的托着母亲,似乎害怕把沉睡的母亲惊醒了一般轻轻抱着,踉跄走过翠绿如茵的草地,走过翠宇阁廊前高高的月白大理石阶,向母妃的寝殿中走去,走到寝殿门前时,眼前又浮动起母妃在世时坐在潇湘榻上纤手抚琴的情景,心中漾起无限酸楚,岁月如旧,只是怀中的母亲再也不会醒来为她抚琴吹笛,陪她一起度过花月良宵,为她承受生命中的风雨。母妃已不在人世了,这个她生命中最挚爱最亲密的人永远的离开了她,从此万丈红尘,寂寞空庭中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如冷宫一般的翠宇阁,思念那再不会回家的娘亲。她迷茫憔悴地站立在石阶上,泪水飘零在风里,心中惊恸不已,立足不定,一个踉跄抱着母亲的尸身从高高的大理石阶上滚落下来。洛涵滚落在地,只觉得全身像被蚁蛭噬咬着一般,疼痛刺心,额角触到石阶上坚硬的棱角,被割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流血不止。鲜血滴落在她单薄的罗云衫胸前,漾出朵朵绯红靡艳的血花,似心中流出一道伤心的胭脂泪泉。她顾不得自己额角的伤,忍着全身的剧痛急切地去抱母亲,匍匐着走到母亲身前,像抱起稀世珍宝一般轻柔揽起母亲的身子,母亲方才从石阶上滚落,被摔得面容满是淤伤,洛涵心痛地轻抚母亲的脸颊,替她拂去面上的风霜尘土与伤痕,尘土很轻易地被拂去,可是那道道淤伤却依旧留在脸颊,不减分毫。母亲憔悴满是伤痕的身子依偎在她怀中,洛涵瞧着心痛不已,泪水似秋日的蟹爪菊一般溢满整个脸颊,和着额角的一道血痕一滴一滴堕落到月白的大理石阶上,脸上血泪纵横,绯红的伤花开满整个胸前,她抱着母亲身子忍着剧痛向大理石阶上艰难地攀登,每一步都似行走在刀尖上,足下剧痛,心中千疮百孔伤泪纵横,似攀登过茫茫雪山一般那样艰难痛苦,洛涵携着母亲终于来到了寝殿中,翠宇阁的宫女侍监昨晚已经尽数被湘妃支开了,殿中空旷无人,沉寂如冰,洛涵轻柔地将母亲放在锦榻冰覃上,盖上锦被,无比依恋地握起母亲的手,脸颊依靠在母亲身前,索取此生最后的温暖,泪珠伤痕坠落在锦被上,她顾不得去揩拭,只目不转睛地瞧着伤逝的母妃。那一日父皇依旧如往昔一般上朝去,在文德殿中处理完文武大臣的奏报才匆匆走出殿来,却发现贴身侍监陆云松焦急悲楚地站在蟠龙柱后,瞧见皇上行出殿来,匆忙赶上前去跪身奏报到:皇上,湘妃娘娘已经薨逝了。说完涕泪交加。

似乎心中被千万道荆棘辗过一般,伤痕斑驳,血泪纵横,父皇掩饰不住心中的哀痛,泪水潸潸而落。他顾不得自己的帝王之尊,瘫软在地,泪水横颐,陆云松瞧着父皇的模样,心中惊惧悲伤,惶急走上前去,躬身扶起父皇,父皇依在陆云松怀中,终于哽咽失声。他在陆云松搀扶下,一路蹒跚走过汉白玉石桥,走过花开盛雪的玉津园,向翠宇阁走来。走进阁中,掀开绣着翠绿斑竹的苏绣锦帘,终于见到憔悴伤痕累累的母妃,她依偎在女儿怀中,早已阖目而逝。父皇蹒跚向前走到母妃身边,轻柔接过母妃靠在怀中,面庞贴近母妃苍白失血伤痕斑驳的面容,呜咽痛哭。似乎母妃仍活着一般,一切岁月静好,他依偎在母妃身前,絮絮说着温柔缱绻的情话,诉说着自己的痛悔、深情与伤恸。泪水滑落,浸湿了明黄龙袍的衣摆,浸湿了母妃的脸颊,映出母妃的面容一片血泪斑驳,愈发显得憔悴凄楚。洛涵从泪光中瞧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积郁着一丝不平与愤怒,他恨父皇的狠心薄幸,辜负了母亲一生,让她孤苦无依,最后伤心惨死。而今在她的尸身前痛哭,可是丝毫弥补不了她一生的不幸。那一天父皇赶走翠宇阁中所有的人,将自己与母妃关在阁中,洛涵伤心惊恸不愿离开,可是父皇一反往日的温和慈沐,执拗地将所有人一一推出殿门。在空寂寥落的殿宇中,只剩下他和母妃两个人,他缓缓转身,深情地瞧着母妃,温柔爱抚地依在母妃身前,替她拂去面上的泪水伤痕,衣衫上的血花,他一动不动地瞧着母妃,仿佛天地全无,时光停滞,茫茫苍穹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隔了许久,仿佛已走过数载年月那样久,他依旧将母妃紧紧地依偎在怀中,有时轻语呢喃,有时只是目不转瞬地瞧着她,仿佛回到从前琴瑟相和的年月,他与母妃形影不离。他抱怨母妃傻气,听了一句违心的话便做出这等狠心决绝的事来,徒留他一个人在这世间夜夜经受思念噬心的折磨。只是他不明白母妃的深情,在初相遇的那一刻母妃已经有了决心要一生跟随他,为他挡去生命中的风雨与哀愁,让他没有顾虑地做好一国之君,为此她常常掩去眼中的苦泪,不顾惜心中满目苍痍的伤痛,在他面前露出温和的笑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直到遭遇他的冷落与抛弃之后,她依旧不愿意让他失望,听从他的心愿来到湖畔自裁,为了让他安心。他是直到今日才知道母妃的痴傻么?

洛涵倚在窗壁上透过月影纱瞧着殿中的一切,心中泛起一丝凄楚却又生出些许安慰。在母妃生命中最后的那些年月里,没有得到父皇的宠爱与怜惜,如今在逝世以后终于得到他的眷恋与怜悯。那一日父皇依偎在母妃身边痴傻地呆坐了整整一天,默默垂泪,久久静默无言,直到夕阳的余辉消逝在天边,天地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他却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一颗心冷若寒冰,仿佛日月轮回,万丈红尘已在眼前消逝成云烟。傍晚戌时时分,掌事太监陆云松提着两盏宫灯前往翠宇阁为父皇掌灯,沉寂黑暗的翠宇阁方才有了些许光明,绯红的宫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淡淡地照在母妃的脸上,映得她满目伤痕的脸颊焕发出一丝光彩,她的面容憔悴苍白,但她的心中是欢喜的,她用自己的生命终于唤回了夜夜思念的情郎。

父皇久久垂卧在殿中,抱着母妃冰冷的身子不舍放手,心中也随着母妃身体的寒凉一点一点冷下去。夜凉如水,翠宇阁浓重的寒意侵袭着他憔悴颀长的身子,父皇才发觉夜深了。他轻轻拂拭着母妃冰冷满目伤痕的面容,触手似拂在寒玉上一般冰冷寒凉,他心中惊痛,即刻除下身上的明黄龙袍披在母妃身上,紧紧拥着母妃,可是任凭他怎样依偎,母妃再不会有一丝温暖了。他心中悲痛欲绝,淡淡的烛影照耀在他单薄憔悴的身影上,愈发凄楚哀伤。他缓缓直起身来,因为久坐而麻木的双腿无力的站起,一个立足不定,踉跄摔在母妃身上,心中惊恸不已,像深恐摔坏一件稀世珍宝般惶急抱起母妃,他携着母妃依偎在镂金翡翠凤凰熏炉边,盼望香炉的袅袅暖烟可以温暖母妃的身体。直到殿中红烛渐渐燃尽,焕发出微红的烛光,终于熄灭,天地重又陷入一片黑暗。他的一颗心便也似这眼前红烛一般,化作灰烬,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他似一座冰雕般久久坐在空寂寥落的殿中,万念成灰,如今天下江山已尽在他的手中,却无人再走入他的心中。他抱起母妃奔向廊外寒意凝重的夜空中,廊外冷月早已被乌云遮没,苍穹尽黑,天空落起霏霏的冷雨,打落在他单薄的明黄锦袍上,他却浑然未觉,只怜惜地用龙袍裹紧母妃,不忍让一滴冷雨落在她身上。他抱起母妃走过被冷雨浸湿温润乳白的鹅卵石小道,来到一片斑竹林旁,在潇潇冷雨中倾听绿竹窸窸窣窣奏出凄凉的哀乐,斑竹是母妃生前最喜爱的物事,她常常喜爱在秋风里坐在斑竹林旁抚琴吹箫,与竹声相和,奏出悠扬宛转的交响。而今故人已逝,人事全非,这世间再也寻觅不到她旧日的琴音,一切恍如隔世。父皇独立在凄风冷雨中,冷雨和着泪光溢满脸颊,汇成一道细流潺潺流下。在泪眼迷蒙中,他仿佛又看到母妃消瘦玲珑的茜影似一株出水芙蓉般亭亭立在风雨中,遗世独立,纤尘不染。有一年春暖花开,父皇常常携着母妃来到斑竹林旁,依偎在林间小道上欣赏槛外风光,湖中云影。春光明媚,鸟语花香,薰风吹动二人的衣摆如翻飞的彩蝶,在林中并逐飞舞,父皇静静地伫立在林间,凝神瞧着薰风丽日下妩媚娴雅的母妃,如痴如醉。在一个春日的夜晚,父皇携着母妃在斑竹林边轻柔低语,春夜如酒,花光撩人,父皇从衣袖中摸出一支玉笛,在绿竹林中横笛而吹。笛声宛转幽怨地飘荡在林间,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不绝如缕。这一首宛转凄凉的笛曲名叫《斑竹泪》,是在诉说一个凄凉忧伤的悼亡故事,讲述的是舜帝病逝于九嶷山后,他的两位宠妃娥皇女英伤痛不已,在舜帝的陵墓旁悲痛地哭了九天九夜,声声泣血,直到她们的眼泪流尽,嗓子干哑,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眼角流出斑斑血泪,伤逝而亡,娥皇女英的血泪洒在九嶷山边的绿竹林中,翠绿的竹子上便现出了点点泪斑,有的斑痕朱红明艳,有的斑痕淡紫优雅,这便是后人所见的泪痕竹。后人依据这一则凄凉伤痛的故事谱成了一只名曲,就是父皇在林间所奏的《斑竹泪》。母妃深情地瞧着父皇,久久沉默无言,耳边飘荡着幽凉宛转的笛曲震慑她的心扉 ,笛声幽怨哀凉,似在诉说舜帝与二妃之间爱情的伤痛与不幸,诉说二妃在亡夫逝世之后心中饱含的斑斑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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