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昱秘术(第1 / 1页)
第四十四章 南昱秘术
沈慕瑶从望苍城归来,忙了好一阵子,转眼冬月都过了两旬。大雪节气刚过,天空中散下了一些如盐粒般的细雪。天气越来越冷,公主府里的嬷嬷们把受不了冻的毒物,都移到了暖室里。没法移动的,便在四周支上了暖棚,在棚中点上了木炭。沈慕瑶披了件暖暖的狐裘披风,坐在府邸鱼池边的台阶上,看着那几只丹血鱼游来游去又陷入了沉思。岑沐风体内余毒未除之事目前只有三个人知晓,都没有告知御缇司的指挥使和一干兄弟们。所以即便寒冬已至,他也没有理由就不出门查案了。可这一出门受了寒,毒又发了当如何是好。沈慕瑶琢磨着,横竖没有人知道这千年炎珀是为岑沐风解毒用的,不如多发动些势力去寻。沈慕瑶决定再拿千金去盛京的承栾阁求千年炎珀。沈慕瑶很快便把想法付诸了行动。很多帮派势力听说有千金悬赏,也开始投入到寻药的任务中来。
没几日,药还没有消息,沈慕瑶倒是收到了北辰使者捎来的一个小包裹。她打开包裹,滑出来一封信,信上字迹清丽飘逸。信上写到:“沈慕瑶:在北辰遍寻千年炎珀尚无果。不过在一个老嬷嬷留下的故纸堆里翻出来了一本介绍南昱秘术的古书。古书用南昱迦南古文所写,我已译好,誊抄给你,望有所助益。阿禹古”沈慕瑶把信折好放在了一边,开始看包裹中的小册子。
翻开小册子,看到“南昱十大秘术”几个大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沈慕瑶:你可试试饰容回春术。毕竟作为东原第一美人,你还是磕碜了点。阿禹古”。沈慕瑶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写在第一个的是“仕女掌灯”。名字倒挺好听,其实很是血腥。这就是人皮灯笼,乃剥人皮所做,须选肌肤雪白光滑没有瑕疵的少女,叫她被活活冻得将死未死之时,用千年炎珀涂抹身上肌肤,不仅能抚平肌肤因寒冷所起的褶皱,使肌肤光滑细嫩,还可以整块不破地生扒下大片人皮。将剥下的人皮在二十多味草药汤剂中浸泡十二个时辰后阴干,可制人皮灯笼。人皮灯笼乃是一种置香器。世上有些珍贵的药材诸如久梦香,迷石兰等,靠香气来疗愈病痛,这类药物极易挥发。但置入人皮灯笼之中,药香可徐徐持久散发,药效更可以提升数倍。这么阴森的邪物,谁敢用啊!沈慕瑶想着,她用指甲划了划千年炎珀那几个字,千年炎珀居然跟这邪物有关联。
往后翻,第二个秘术称“炼狱蚀心”,其实就是给人服下万蛊蚀心丸。将车弗子的种子浸入莎前蔓榨出的毒液中,再置入养着十多种灰尘大小蛊虫的蛊盆中。细小的蛊虫会钻入车弗子的种子内休眠起来。若是这进了蛊毒的药丸入体,休眠的蛊虫便会被体内的湿热唤醒,从药丸中爬出,以人的五脏六腑为食。服毒之人需承受五脏六腑噬咬之痛,痛苦难耐惨若炼狱。待三四日后,五脏会被食尽,人当衰竭而亡。沈慕瑶看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面还有解法。便是用人血和着百邪释风散叫中毒之人服下。而后将同一人的血放入盆中混入大量百邪释风散,中毒之人闻到血气便会将蛊虫吐出直到吐尽。
第三个秘术叫“饰容回春”,这世上竟真的有修容之术。是用几味腐蚀性极强的药剂制成了化腐膏,又以几味生肌效果极好的良药制成生肌膏。这一组化腐生肌膏需在手法极端高明的毒师手中操作方可达到微调容貌之用。化腐膏所触肌肤骨肉均会瞬间脱落,用刀刮净创面后再抹上生肌膏。生肌膏的用量多少,涂抹的位置不同可控制新生皮肉长出的样子,从而达到修容的目的。但是化腐膏不可多用,若伤至骨髓或者大血管,则会导致人全身衰竭而死。故而只可做面部的轻微易容。此如,脸上有块胎记或伤疤倒可以用此法矫饰。这本是治病之术,但对手法要求极高,一不小心便会使人毁容。而且受药之人痛苦难耐,用化腐膏时皮肉如被火烧。用刀刮创面亦是疼痛难忍。再用生肌膏需敷七七四十九日,期间瘙痒无比,却不可用手抓,否则会毁容。所以若是只有块疤或者有颗痣啥的,就随他去吧,这世上估计也没人这么想不开,会因为一点点对容貌的不满意去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第四个秘术“圣女送子”。这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妻妾久婚不孕,用来伪装怀孕的伎俩。这是用煮熟的蝮蛇卵来养血吸蛊蛊毒。养成后,从妇人□□塞入腹中,蛊虫尽出吸食妇人血脉,不断繁殖。妇人便如怀孕症状,不但月事全无,而且腹部会不断隆起,最奇葩的是连妇人脉象都可如怀孕时一样。此蛊毒入体需严格控制饮食,数月之内尚可与妇人相安无事。但若妇人营养过好或者饮食过多或者蛊毒入体时间过长,妇人可能腹腔爆裂而亡。
第五个秘术“解忧忘情”,这才是沈慕瑶最想看的。想解忧忘情,用的便是噬魂丹。噬魂丹的主要成分为粟麻草籽,少量服用可忘忧解愁,多用则为毒药,侵蚀心神,令人神志不清形如槁木。解药便为与粟麻草相生相克的还灵草。粟麻草的叶子还可以制百乐散,服食之人会兴奋致幻,长期服用则沦为废人,故而东原严令禁止种植粟麻草。沈慕瑶想到,上次在襄城,她还见过有人兜售百乐散,貌似还打着闽州乐坪城的旗号。
沈慕瑶捧着这本小册子才看到一半就陷入了沉思,一直打开在噬魂丹这一页再没有往后翻。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解忧忘情……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慕瑶正沉浸在这些血腥的故事里,猛地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书也滑落了,突然伸来一只手飞快抄了过来救起了那本小册子。
沈慕瑶回头一看,是岑沐风。岑大人捡起书后前翻了翻,皱了皱眉头道:“公主这是毒术已登峰造极了,所以转来研究邪术了?”
沈慕瑶听到岑沐风又唤她公主,便知道他心中有些不快了。沈慕瑶笑了笑,从岑沐风手中拿过小册子放到桌上,又拿起了石桌上的信打开了递给岑沐风:“前阵子在寻一味药,阿禹古觉得这秘术中似乎有些线索,便托人带给我了。”
岑沐风匆匆看了眼信,以他一目十行的速度,早就看了个遍,却又装作十分不在意的样子,把信折起放到了一边。
沈慕瑶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岑沐风手中,用手握了握他的手,比之前更凉了。冬天确是中寒毒之人最难熬的。沈慕瑶拉着岑沐风进了屋里,屋子里暖和了不少。岑沐风解了披风,喝了口热茶,又在炉子边暖了暖手,这才去抱了沈慕瑶入怀中。 “这邪术中可是有什么蹊跷?” 岑沐风问道。
“蹊跷多了,篇篇都跟鬼故事一样,才看了一半,心情已经不好了。”
岑沐风吻了吻沈慕瑶的额头,问道:“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沈慕瑶撒娇地摇了摇头。
岑沐风又低头下来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唇,半晌才抬头问道:“现在呢?”
沈慕瑶眉眼含笑道:“嗯,好多了。”
岑沐风笑着刮了刮沈慕瑶的鼻梁。
“大人此时不是应该在当值?怎么有空来公主府?”
“御缇司里乱糟糟的,弄得人心烦,便想来见你。瑶儿可是修习了安定心神之秘术?我一见到你在身边便会心安。”
沈慕瑶笑着调侃道:“自然是学了。还准备再学解忧忘情术,若是大人你今后对我不起,我便服了噬魂丹把大人忘了。”
岑沐风坐下,将沈慕瑶搂坐在自己的腿上,嗅了嗅她散发着清香的长发道:“那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能给你这个机会。”
沈慕瑶笑着靠在岑沐风的肩头问道:“大人今日案子办得不顺心?”
“此前分到我第五督尉所的皆是大案,或惊动朝野,或疑难复杂,小案件都是交给第三和第七督尉所。现如今,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落到自己手里,反而难以处理。”
“这都是涉及何人的案子叫我夫君为难了?”沈慕瑶玩笑着说道,随即像小猫般柔顺地靠进了岑沐风怀中。
岑沐风被哄得心情大好,他笑着看向沈慕瑶,一只手抚了抚她俊俏的脸庞,又握紧了她的手,说道:“徐倚坤。那日景王生辰他也去了。他如今在吏部任职,有人举报他收取贿赂为官员晋级举荐牵线搭桥。”
“举荐也得三品以上大员,这牵线搭桥,桥的那一边不是直指徐公?那大人查了可有真凭实据?”
“尚且没有。徐相国虽然也会党同伐异,但还算清正廉洁,自然不可能参与卖官鬻爵。”
“这不过是景王拿徐倚坤试试水。”沈慕瑶有些忧心地说道。
岑沐风心中也清楚,此次若是趁了景王的意,往后为了迎合他,底线只能一降再降。岑大人道:“想试水的不仅仅是景王。那边,又告上来几个新政颁行后顶风作案的官吏。有为发放商品通行公文索要贿赂的,有为验收商货收受贿赂的,还有克扣修筑清江大堤附近村民搬迁款银的。只是这几个官吏,经查,都是莫家的徒子徒孙。”
沈慕瑶叹了口气,站起了身,给岑沐风换了一杯热茶,在一旁坐下了。她道:“我从小在宫中长大,景王的为人还是知晓一二。他为新政,不过是图个好名声。他心里根本没有黎民百姓。如今他纵容自己的亲信带头破坏新政,这新政便无法持续下去。好在我们趁着新政的档口赶着开辟了几条商道,疏通提速了从沿海到盛京周边的货贸流通,倒也算是新政所得的善果。以往盛京难得食到的一些海鲜产品,如今从海边捞起再放置些冰块,快马加鞭从新的商道到盛京,也还能是新鲜的。如此,便也算是惠及了沿海一带的渔民了。”
“沿海还能取得到冰?”岑沐风问道。
“自然可以。散冰器制出来后,我沈家可是在各地都建了大的地下冰窖。这冰冬日从北方采了运到各地储存起来,到了夏日再取出使用。单是这一个产业,便养活了数千个家庭。”
“瑶儿,你远胜过那些皇子,若是你是男子,当之无愧应该继承这大统。”
沈慕瑶摇摇头:“瑶儿不过是商贸这块略通了一点,其余较大人差得远。况且我本无皇族血统,也最不爱那些皇城下的囚笼。除非……”沈慕瑶想,除非岑沐风能上位,她才会心甘情愿辅佐。不过这话说给一个四品官员听,太过妄言了。沈慕瑶接了句别的,“瑶儿还是希望,大人莫要委屈了自己。依从本心而活吧,瑶儿不太在意那些所谓的风光大典,有大人你陪着瑶儿,此生足矣。”
岑沐风当然知道沈慕瑶想说什么。如今他投向景王,不过想靠着景王对自己的帮衬,钳制淯王叫自己这个婚能顺利成了。听闻待嫁女子最期待的不过一场盛大的婚礼,他岑沐风又怎么能忍心因为自己的缘故委屈了公主!只是岑沐风没想到,景王不仅不曾真心采纳自己所献之策,更是将自己视作爪牙。景王将徐倚坤的案子交到自己手上,无非想叫自己想了法子治了徐倚坤的罪,然后顺藤摸瓜再折损几个徐公一脉的大员。而莫家那些徒子徒孙的案子,多半是徐公那边挖出来的,景王又想法子给安排到自己手上,便是想把这些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按照岑沐风的本心,为维护新政更应当严惩顶风作案之徒。若由得他的性子,这莫家的一干徒子徒孙全部都得下大狱。景王若是个贤达的执政王爷,若能从自己人下手以儆效尤,才更有助于新政通行,立威树德。而如今看来,景王显然没有这样的心胸。这几个莫家子弟被关进诏狱之时,景王府的管家还特地来探视。这暗示得还不够明白!
再说徐倚坤,其人身在吏部任职,自然有不少官吏巴结。他也从中结交了一些酒肉朋友,平时礼尚往来自然是有,但是为卖官鬻爵做掮客确是绝对没有的事。为了给景王一个交代,岑沐风算是挖地三尺把徐倚坤查了个底掉,才查出来他曾经在潇湘阁因为一个歌女与一个富家子弟争风吃醋,把人家打了个好歹。那富家子弟不肯罢休,喊来了官差。为免影响仕途,息事宁人,徐倚坤给了前来处置的官差一些银子,又用了一些徐府的力量安抚住了这个富家子弟,这才把这打架斗殴的事给抹了。若是这徐倚坤确实作奸犯科,自己定当不会手软。但就查出这么点小事,还过了好几年,翻出来说?整治人的痕迹也太明显了。
果然如沈慕瑶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岑沐风思索了许久才说道:“现只希望这局面尚能维持得久一点。我们若成婚了,便再不想管这些破烂事了。瑶儿,我们何时进宫面圣?”
沈慕瑶就怕岑沐风问这个问题。她如今还没找到千年炎珀。以她对淯王的了解,若是他们进了宫,激怒了秦墨惜,秦墨惜定当把这一干事弄得明明白白,他要是知道千年炎珀是为了给岑大人解毒,沈慕瑶恐怕这辈子都拿不到这药了。
沈慕瑶这时候发现,她与岑沐风第一次因为一件事情在观念上产生了分歧。沈慕瑶觉得,岑大人的身体是最重要的,解毒之事应放在首位。成婚大典不过是一个议式,没必要如此看重。是不是男人皆是如此,得着了个宝贝便想向全天下宣示主权?
沈慕瑶想了一会才开口:“瑶儿想着怎么也得等着父皇精神好点再去禀报此事。不然他老人家糊涂的时候万一不允该如何是好。不过还有重要之事,腊月快到了。大人生辰在腊月,可想要什么心仪的礼物?”
岑沐风抚了抚沈慕瑶的脸蛋道:“我最想要的还不清楚吗?”
“那容瑶儿猜一猜。生辰那天,我把贺礼藏在一处。大人自己可能寻得到?”
岑沐风凝神思索了一番:“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