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难求(第1 / 2页)
第三十四章 佳人难求
这世上能让岑沐风一刻天堂,一刻地狱的也只有沈慕瑶了。前一刻,岑沐风还满心欢喜觉着自己与心爱之人好事将近。后一刻才发现两人还能相守多久都是个问题。开始,岑沐风只是忧心沈慕瑶身份转变如此之大,今后该如何与之相处。后来发现是自己想多了,因为一连好几天沈慕瑶连人影都见不着。
这几日,岑沐风恨不得都住在御缇司中,接着埋头办案的劲忘掉折磨心神的烦心事。懿王倒了,接下来清理懿王余党的任务艰巨,不少都会落到岑沐风手上。可是肃清余孽这些事情统统都得以懿王定罪伏法为前提。眼下与懿王相关的几个关键案子尚有未查明的事实,还需将案情进一步查实。
岑沐风理了理薛刘两案的思路,有一些疑点恐怕只有找到赏乐亭的苏玲儿才能说得清楚。眼下,还没有苏玲儿的任何消息。在望苍,这姑娘一路留下的线索似乎都在将岑沐风引导至揭开懿王通敌的真相。这个苏玲儿定然背后有人指使。现在看起来即便不是景王,也是景王一派的。毕竟经此一役,最大的获益者便是景王。既然如此,想找到苏玲儿虽难,可让其主动现身却绝非难事。
思虑至此,岑沐风在上呈与懿王判乱有关案件调查情况的奏疏结尾处又加了一段:“与懿王叛乱有关之案件如上所报,皆已查明。但尚有原礼部郎中薛勤贪墨案及原工部执正刘殷监守自盗案因关键证人苏玲儿尚未寻得,致重要案情不明,无法结案。此两案事关懿王通敌关键证据之来源,与太子中毒案很可能有所牵连,如仓促结案,恐难成铁案,引人诟病。此两案至今未有重大突破系承办官员业务不精、能力匮乏所致,当受责罚。今后我等当殚精竭虑、精进笃行,早日查明案情,以铁证定案,定服人心。”
如今,懿王在天牢,成帝尚且健在,懿王是成帝十分看重的儿子。懿王在世上一日,便有一日翻身的可能。景王当是最为急于定案之人,定想尽早将懿王一派斩草除根。若是再加上给太子下毒这个罪名,懿王恐必死无疑。岑沐风交上了奏疏,种子已播下,静待花开。
不出两日,李信来报,在盛京发现了苏玲儿的踪迹。岑沐风速带人去追捕,这姑娘,别看是伶人出身,却舞得一手好剑,岑沐风与她交手还是费了一会功夫才将其制服。
将苏玲儿带回御缇司,岑沐风便开始审问。苏玲儿一开口,岑沐风就怔了一下,这声音……他闭上了眼睛,用心回忆了一番,是不是与芊茂谷口那个挟持沈慕瑶的紫衣女子的声音有些相似?虽然此时苏玲儿的声音极尽妩媚,而彼时紫衣女子的声音更为凶狠。但是她说话的语调、节奏以及发音都与那紫衣女子过于相近。当时那紫衣女子就站在沈慕瑶的身后。沈慕瑶若来,兴许能够分辨得更真切……当然,现如今,人家哪有闲工夫帮你查这些小破案子。
不出所料,苏玲儿很快就招供了,当然这供词半真半假,岑沐风心里自然有数,不过定案当是够用了。横竖苏玲儿所述也是景王一派希望案件调查结论应该呈现的样子。胳膊拧不过大腿,岑沐风没有必要在这些细节上纠缠不休,自己清楚真相,断清形势更为要紧。
按照苏玲儿的供述,薛勤一日到赏月亭点了苏玲儿陪侍。那日薛勤很是得意,似乎刚刚办成了一件大事,得了一瓶什么宝贝。苏玲儿的一个伺候丫头起了贪心窃了那瓶宝贝,可是刚刚用手试了试就毒发身亡。
对于薛勤案的这一段供述,岑沐风还原了一下原貌,薛勤应是受懿王所托,借着自己有接触南昱使者的机会拿到鸢尾毒再交由懿王去毒杀太子。薛勤掌握如此重要的信息,难怪懿王当时不惜代价也要在诏狱中劫杀薛勤。结果这毒给苏玲儿窃了去,苏玲儿又在伺候丫头身上试了试,多半是想判断此为何毒。
但是为何要把中毒的丫头摆到大庭广众之下叫鸢尾毒现世?岑沐风又想了想,难道是为了引沈慕瑶入局?那引沈慕瑶入局之人当是非常了解她之人,因为知道她好制毒之人,并不多。而引沈慕瑶入局……多半是为了激关西军出兵。沈家姚家一向不涉党争。他们出兵而不是其它皇子调的兵去镇压叛乱,皇帝才能相信此次懿王叛乱不是其它皇子做的局。
再往下分析,薛勤当时拿了懿王的酬金去办的这事,但是鸢尾毒中途被窃了,酬金无法到手。事情紧急,薛勤也怕办砸了直接被懿王灭口,只得赶紧挪用了礼部的银两重新去祁桓部购了其它毒物,这便是后来致太子中毒的五木灼心散。薛勤多半想拿了懿王的酬金之后再去填补礼部银两的亏空,未曾想还没来得及取来酬金便被御缇司抓紧了诏狱。
至于刘殷案,苏玲儿的供述是,她不知刘殷赠予其的银两是官府库银。只是苏玲儿不爱刘殷,又惧刘殷是一方官吏,只得带了刘殷声称赠予她的库银潜逃了。逃至襄城,得一称为田老爷的商人所以接纳,被安置在了襄城滟江边的一个宅子里。其余之事便不知晓了。岑沐风心中暗暗一笑,这个苏玲儿倒是狡猾,把自己摘得干净,把火药的事推给田老爷,便是无从对证。这一套证词下来,她都可以从这诏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但是这个苏铃儿这个证人,横竖也是景王殿下赏赐给御缇司结案用的,识时务的话,便让她毫发无损地出御缇司吧。不过放她走之前,岑沐风还是想让沈慕瑶来听听苏玲儿的声音。
苏玲儿的证词足以结案了。岑沐风备好结案奏疏呈了上去。有关太子中毒的线索,便移交给了大内稽事司。
大案已结,岑沐风的心一下子空了,思念便如同潮水般在心底泛滥开来。他想念那个被他看护着像小猫一般喜欢窝在他怀中寻求庇护的女子,他想念那个在康定镇悬崖下头发蓬乱、满脸污垢为他熬药的女子,他更想念在南禄,那个日日照顾他为他擦洗、喂药的女子。在南禄,岑沐风虽然身中剧毒,不得动弹,但五识并未尽失,沈慕瑶为他所做的,他都能听得到,感受得到。如此这般的感情,怎可能是假的?可是这许多日不得相见,如今那女子已是高高在上的帝姬,岑沐风心里也开始发慌,他好怕会失去他的傻丫头。
知道沈慕瑶真实身份之后,岑沐风都住在侯府别院,因为别院离公主府不过不到一刻钟的步行路程。晚上,岑沐风便在别院与公主府之间的这条小路上来来回回地散步。这么多个夜晚,都未见公主府掌灯,不知这傻丫头是不是又逃出去玩了,可有人陪她护她?岑沐风想到这里心里有点发痛。
不知不觉,岑沐风已经走到了公主府的院墙外。他看着这院墙,也有了一种想翻墙进去的冲动。这时,岑沐风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可知道,你若翻墙进去会有两种死法。”岑沐风一回头,看见的竟然是沈弘霁。
沈弘霁:“这公主府里人没啥人,全是各种毒物。第一种死法,你刚进去就碰到了什么毒花毒草毒虫毒蛇,中毒而死。第二种死法,你不小心弄死了里面的什么毒花毒草毒虫毒蛇,被里面那个刁蛮公主给弄死。你想选哪种?”
这个沈弘霁,私下里居然跟场面上如此不同。岑沐风今日算是领教了这个少将军的另一面。
沈弘霁见岑沐风一脸疑惑半天也不出声,接着说:“你来找我妹?”
沈慕瑶现在还没当面向岑沐风坦白,岑沐风都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了,只道:“令妹可还好?”
“不好。拜你所赐,已经从公主沦为奴隶了。”
“嗯?”
“中秋那夜,我妹私溜出门被我爹逮了个正着。她还戴了你们侯府的镯子,摘都摘不下来,我爹一看便知她去了何处,气得七窍生烟,便把她关进了国公府,叫她不核完沈家门下所有商行的账簿不得出门。开玩笑,那些账簿,估计半年也看不完。”
岑沐风听得一阵心疼:“那当如何是好?”
“我妹便没日没夜地查,希望早日出狱。可是即便是她这般的精于计算,日以继夜也得三个月吧。”
“此事确是我的错,不如我去向沈公请罪?”
“你是想去火上浇油?”沈弘霁说罢望了望天,大块的乌云聚集了拢来,便道:“夜里要下雨了,你早点回府吧。”
岑沐风想起沈慕瑶害怕雷电:“一会有雷电,公主她……”
“已经无碍了,这还得感谢岑大人你让瑶儿的心病得愈。这人情,我们沈家自然会记得。”
“无妨,她没事便是最好的。”
岑沐风告别了沈弘霁往回走。他想到自己曾经身中剧毒,即便如今体内还有残毒,能换来公主一世安宁,也是值得的。
岑沐风又想到沈岑两家多年不对付,似乎正是从姚羽岚郡主过世那一年开始的。父母在府中从来不愿提及此事,自己也无从知晓。今日听沈弘霁所言,沈公对岑府依然耿耿于怀。当年姚郡主意外身亡一案,成帝震怒,责令大内稽事司与御缇司同时着手调查,故而御缇司内应当也有当年的案卷。岑沐风心绪不宁,大晚上的没有回府,骑了马回到御缇司,调了当年姚郡主一案的案卷阅了起来。
御缇司为了表衷心平圣怒,自然对姚郡主一案十分上心,各类调查案卷足有一大推车。岑沐风看了个通宵,最后的调查结论是,岑誉宣外出云游,结识了一女子唤雪英。此女子利用岑誉宣的同情心混进了岑府作下人。雪英被萧王一派利用。她得知一日姚郡主要进宫面圣,便提前将鸢尾毒下在了岑夫人做给姚郡主的桂花米糕里。想通过姚郡主将鸢尾毒传给圣上。圣上自然安然无恙,而姚郡主却于一日后薨逝。
阅完卷已是天明,岑沐风却困意全无,只觉得心情无比抑郁。原来沈慕瑶的娘亲之死跟自己的爹娘都有关系,难怪沈公如此恼怒。沈慕瑶自己可知道此事?若是她知道真相,可还能接受岑家之人?岑沐风感觉自己的情绪跌到了谷底。连陆指挥使过来恭喜岑沐风位列平叛功臣名单之中,官阶可晋一级,岑沐风都无心应对。陆大人看岑沐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言若是朝堂上有人拿岑沐风无人举荐说事,陆大人此次愿意斗胆为岑沐风保举。官场得意,情场失意便是如此。只是岑沐风还不知道,这还远远不是他最丧的时候。
淯王府内。淯王一身墨绿色绣金龙纹锦衣长袍,一头乌发似娟瀑般披于身后,俊逸修长,气质不凡。在东原,一般成亲后的男子皆会将头发全部束起,但淯王成婚后,从未束过全发。此时,淯王目露寒光,端坐在一张黄花梨雕青龙纹宝座上,左手拿起一小杯茶送至嘴边却未饮,而是问道:“公主近日如何?”
萧彦钦、姚凌姗和叶婧宜此时均在府内。
一暗卫答道:“禀殿下,裕桢公主这几日被沈大人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