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灵御敌（第2 / 2页）
无尽朝岑沐风莞尔一笑：“大人莫想甩掉我。”便转身打开了房门。岑沐风站在无尽身后速点了她的昏睡穴，无尽即刻晕倒在岑沐风怀中。岑沐风将无尽横抱起放在床上，为无尽盖上薄毯，又轻轻地抚着无尽的脸颊道：“今日特地回驿馆便是想你一夜安眠。昏睡穴比不了催眠药，你明日将近未时醒来，再去苍灵山应诸事已定，你当能收到捷报。”岑沐风在床边坐了许久，看着无尽安然入睡，这才放心离去。
次日辰时，神驹领路，安达王军开拔。乌达带着先遣军打头阵，大部队浩浩荡荡在芊茂谷中绵延了十数里路，可谓队头看不到队尾，队尾听不见队头。
岑沐风正带着一行人等在莫云峰，看见芊茂谷底飞起数只四翼鸟。这便是昨日岑沐风特地遣人从落霞村捉来安置在芊茂谷商道路边树上的。听得近日有军队过芊茂谷，谷中商道已无商人百姓通过。待大军将近，四翼鸟便可飞起报信。不多时，阿禹古也遣人来报信：正午时分，大军将至莫云峰下。岑沐风思忖着，到目前为止，阿禹古还在按计划行事，未耍什么心眼。
正午时分，安达王军先遣军果然行至莫云峰下。神驹突然仰天长啸，驻足不前。便是在此处，无尽在路上撒了催促毒药起效的药粉。多半是药效要开始发作了，墨骊宝马烦躁不安。
众人疑惑。乌达上前禀告安达王：“此处是孩儿发现此神驹之地，我们是否要祭拜再前行？”
“所言甚是。”安达王说完翻身下马，按照安达部族的祭拜礼义，卸下佩剑，单膝朝这墨骊马跪下，双手交叠相握举过头顶道：“战神降旨，佑我王军，跪求明示，护我前行。”
一众将领见安达王跪下，也相继跪下。后面的军士看见前面的军士跪下，十分疑惑，怎地行军途中突然跪下了？参军以来便是从未遇到过此种情形。虽然不解，但后面的军士也相继效仿前面的军士纷纷跪下。延绵十数里的队伍已经开始有些乱了。
待安达王祷念完毕，众人等着神旨明示。此时，神驹突然长啸不止，撕心裂肺，响彻山谷。
“这是何故？”安达王十分惊恐，起身问道。
“可是凶兆？战神旨意乃是勿再前行？”安达王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此时神驹已是痛苦不堪，整个头颅皆在猛烈地甩动想摆脱痛苦，但无济于事。神驹突然眼神发光，卯足了力气冲向山崖，一头撞死在了崖石之上。砰地一声，神驹应声倒地，金黄色的瞳孔中不断涌出鲜血，竟流淌至了安达王的脚下，沾得他的靴子上尽是血迹。而这个血亦是带毒的，只是皮肤接触，毒性便没有那么重。
安达王顿觉浑身发冷，两腿酸软。这么多年，他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从未惧怕过。此刻见到神驹毙命，竟从心底升腾起了一丝恐惧。数年前，北辰曾有巫师预言，八大亲王中若是有人违抗天命起兵，老天爷便会收了他。如今这预言当是要应验了吗？安达王内心慌乱无状，一时间竟跌倒在地。他不知这预言也是沈弘霁派人至北辰四处散播的，流言传久了，自然会有人相信。沈少将军当年埋下的伏笔未曾想今日为岑沐风所用了。
众将领见状已是有些慌乱，均束手无策。乌达在大军先锋，刚想上前扶起安达亲王，突然听见一声晴空惊雷。安达王军先遣军已被这凶意神旨所引发的恐惧笼罩，纷纷站起四下张望。后面的军士不知发生了何事，还在效仿着前面的队伍纷纷下跪。
又一声惊雷。
突然先遣军中有人惊呼：“快看！山洪来啦！”只见滚滚山洪像一条黄龙卷着泥土沙石从莫云峰顶端倾泻而下，犹如要吞噬万物之势。军队中不断有人惊呼：“快跑！山洪来啦！！！”前列的骑兵们已经惊慌失措，乱做一团，有人调转马头便往回跑，后面的骑兵不明就里，只觉得□□威急，也调转马头往回跑。可军队中后方的军士还在不断下跪。整个大军已经乱做了一团，骑兵乱撞，步兵乱跑，有的的军士还在跪着岿然不动，乌达的先锋军已经踩踏死伤甚众。乌达赶紧翻身上马，一边往回飞奔一边大喊：“莫要乱跑，保持队列，有序撤离！”
阿禹古此刻正坐在路边的一根树枝上，他右手几根手指轻轻一弹，弹出一块石子，射中了乌达的马腿，马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乌达也跟着重重地摔倒下来。他还未来得及起身，便已被数十匹战马从身上踩踏而过，头颅身子已被踩得稀烂，血肉模糊。
“别了，乌达，和我阿禹古争的，没有一个好下场。”说罢，阿禹古从树枝上跳到一匹乌骓赛风驹身上，疾驰过去，在山洪卷来前的一刻，拉了安达王上马，从商道边的土坡疾驰离去。不消多时，山洪便吞没了跑得乱七八糟的先遣军。自此，乌达的先遣军全军覆没。
阿禹古带着安达王在林间疾驰，不消多时，洪水便未再跟来。岑沐风昨日在莫云峰仔仔细细勘察了一整天，便是找了个绝佳的爆破口，可以泻掉一部分天池水，制造个小型山洪，淹没掉先遣军，但又不至于引发地动山崩，炸出地下河。
洪水虽未跟来，可大军已乱。踩踏死伤军士数量仍在攀升。阿禹古已提前将军中所有执旗手换成了自己人。安达王此时已经全然呆木，手足无措。阿禹古临危不乱，自然担起了带军的重任。他吩咐几个军士，速速告知军中执旗手，每个执旗手负责千人，调转方向有序撤离。得令的军士便骑了马，到队伍中边行边喊。执旗手们迅速行动起来，站在马匹上，挥动旗语，命令军士掉头有序回撤。后方军士秩序果然好了起来。大军开始有序撤离，不再有伤亡。
这些执旗手当然是阿禹古提前布置好的，不然在慌乱之中，但凭几个传信的军士如此一喊，怎可能如此迅速整齐划一地行动？少数聪明的副将很快看出端倪，无比惊叹于阿禹古的手段竟能如此诡谲毒辣。只怕是整个北辰的世子中也未能有与之匹敌者。此人的野心恐怕绝不止步于安达王位。这些副将们回到南禄之后便纷纷衷心不二地投靠了阿禹古。自此一役，阿禹古便全盘掌握了安达王二十万大军的军权。所牺牲的无非是他那个死了都不知道原因的蠢哥哥还有对那蠢哥哥忠心耿耿的数千先遣军。
未时快过，无尽醒过来了。今日有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昨日竟能睡得如此沉。无尽起身拉起窗前卷帘，看见日头已将偏西。不好！难不成已过中午？！无尽换上了一身月牙白秀着山茶花的广袖纱裙，收拾了片刻，立刻骑马向苍灵山奔去。途中遇到一些村民，喊住了无尽，称今日发了山洪，安达王军死伤无数，叫她勿去。无尽心急如焚，骑在马上飞驰不曾停歇，疾风刮在脸上，泪水竟被吹成了一条珠线。
人难道皆是如此，拥有的时候不好好珍惜，真是要到别离之时才追悔莫及？无尽此前虽知晓自己心悦岑大人，却不确定情深几许，若只是浮于皮相上的喜欢，无尽便不想开始这段感情，省的因眼前的种种处境连累无辜。那日破兰夜斗巧阵，无尽不假思索奋不顾身一跃而下。事后，她也惊讶自己竟情深至此却不自知。但又总觉得时机不对，觉着诸多事情是不是得交待清楚了再表明心迹方才诚恳。如此这般犹犹豫豫，竟到了这一日，若此日竟是诀别之时，心中可还能不悔？无尽骑马飞驰，心中暗下决定，今日若岑大人无事，便要向他表明一切。
如此疾行了一个多时辰，无尽才至芊茂谷口。却见有人站在路口。无尽泪眼模糊，没看得清，只见那人向自己走来，近了，无尽才发现，是岑沐风！
无尽满脸是泪却绽开了无比灿烂的笑容，她翻身下马，朝着岑沐风跑去。跑到岑沐风跟前，无尽停下了脚步，盯着岑沐风看了许久，喉咙似乎有点哽咽，说不出来话。
岑沐风微微一笑，用手指为无尽擦去了泪水：“傻丫头，跟你说过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你看我好好的，你却哭成了个小花猫。”
无尽还未做声，紧紧地抱住了岑沐风。泪水又止不住地往下流。岑沐风也抱紧了无尽。此前，他总是纠结于他所疑惑的无尽的背景和身份。看无尽的谈吐和气度，绝非寻常姑娘，此间一路同行，她的目的应不是追踪鸢尾毒那么简单。如所料不错，她当是哪个皇子的亲信。若是与无尽在一起，便要卷入这争夺皇位的纷争之中。雍璘侯府世代有家训不参与夺位之争。侯府如今失权势微，若是卷入争斗，定当成为最先被牺牲掉的残灰。更何况无尽对自己也是诸多保留，各种实情皆未如实相告。想着这些岑沐风总是有些犹疑不愿意直面自己对无尽的感情。可今日所行之事，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在紧要关头，他心中所想所念的竟都是这个女子。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即是已经无法放下，那便当直面内心，不论她受哪个皇子所差遣，帮她助她爱她护她周全便是。若有雍璘侯府的辅佐，即便是废柴如淯王殿下，也不见得全无胜算的可能。
岑沐风抱了无尽一会，她才平复了心绪。无尽从岑沐风怀中站起，用手抚了抚岑沐风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语调柔情似水：“大人，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岑沐风望向无尽满目深情：“安达王军都退了。我在此处已等了一会，想着等到你来，便有话对你说。”
无尽：“大人，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气氛酝酿得刚刚好，却被一个聒噪的声音打破了：“岑大人、无尽，你俩杵在这干嘛？无尽你怎么又穿了女装？你知不知道你一穿女装大人就要倒霉，上次在康定镇你穿女装大人受伤了，这次大人的宝马又折了。你可知那墨骊宝马千金难求？哦，对了，你还记得吗？我此前说过，你的名字不好，老是克我们大人财运。我之前就担心这墨骊马还有大人身上的佩玉，果然被我说中了，这宝马，大人骑了这么多年了，我都舍不得……”田福说着还准备做一个抹眼泪的姿势，却瞅见岑沐风、无尽齐刷刷地怒目瞪向了他。田福面对这二人的表情一脸茫然。此时，刘平跑了过来赶紧把田福拉走：“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我在此处等了半天都没敢上前，你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呢？”
田福：“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大人失了宝马难过，我替他解心头不忿，有何不对？”
“你就是脑子被驴蹄了。大人现在开心得要死，一点不难过！”刘平把田福拉上了马，还喊了一嗓子：“你二人慢慢来，不着急回去！”说完便拽着田福赶紧消失。
此刻，夕阳的余晖刚刚照进山口，映得岑沐风和无尽二人身上一层金黄。二人相视而立却有些尴尬了。无尽：“大人今日……是有何话要说？”
岑沐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