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第2 / 2页）

她也看着他，这孩子，看着面生，长得也粗糙，这么小，脸上便一堆横肉，到底小，看着也不怎么讨厌，孟无谙道：“回去找你家大人吧，这里危险，别在这儿玩。”

“关你什么事。”男孩腰一插，趾高气扬道，“你知道我爹娘是谁吗就敢惹我！”

孟无谙觉得好笑，又惊叹这小孩嘴巴竟然这么厉害。

“是谁？”她配合道。

“我爹，是这个家的男主人，我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你是贺辰？”孟无谙问道。

长得，倒是既不像贺承霄，也不像尹惠筠。

“就是呢。”孩子满脸得意，“惹了我娘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都要被打死的！”

“呵。”孟无谙觉得好笑，倒也不想跟他计较，只催他：“那就快去找你娘吧。”

小孩气哼哼地往外走，似乎气不过，又冲回来，脑袋往孟无谙的膝盖上撞。

力气倒是不小，孟无谙被撞得吃痛，正要教训他，小青急急忙忙地跑来：“公主，不好了！”

她从前院来，跑得气喘吁吁，孟无谙现在对凡事都漠然，只淡淡地叫她慢慢说。

“塔娜被打死了！”小青哭道。

“什么？”孟无谙的大脑一片空白，那小孩只顾往她身上撞，被小青一扒拉，一跤跌在地上。

贺辰爬起来恶狠狠道：“看吧，惹了我娘的都没有好下场！”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孟无谙腿软，叫小青扶了一把，便推开她，跌跌撞撞地往前院跑。

到了前院，有士兵拦她，她拔下发上银簪对准了颈间，那些兵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快，带我去找她！”孟无谙颤抖着声音，向小青道。

小青带着孟无谙来到一处破败的柴房，显然是久未有人住，孟无谙走过去，被灰尘呛得咳嗽。

推开门，她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塔娜，躺在破破烂烂的一张小床上，头发凌乱，面容憔悴，旁边只摆着一碗粥，看着竟像是大限已至。

怎么会这样？孟无谙急忙上前去，她长她两岁，如今也不过二十五六岁，正当韶华，怎么会成这样。

塔娜知道孟无谙来了，虚弱地睁开眼睛，颤声道：“公主……”

孟无谙猛然想起来小青方才说她被打了，登时红眼，握着她的手：“谁干的，你告诉我谁干的，是不是尹惠筠？”

塔娜却是摇摇头，似乎不想再计较这个了，她伸手，从枕下摸出几张纸和半块玉佩来，塞到孟无谙手里。

“这是什么？”孟无谙低头去看，似是几纸诉状。

“公主……咳咳……”塔娜的眼睛里淌下泪来，“我没有背叛你，塔娜的心和人，一直都是你的……咳……”

孟无谙也早已是泪眼模糊，一边给轻抚她的胸口给她顺气，一边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一直都是相信她的，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知道她必定不会害她的，她只怕她牺牲自己去成全她。

如今，果然是……

再看塔娜似乎有话要说，她忙道：“你慢慢说，不急。”

只听塔娜泣声道：“尹祖生，当年，是处置水患不力，害死千名百姓，引咎辞官的，并非……咳……并非他人陷害，本来按律，应将他收押天牢，可他给判官行贿，又动用关系，才免于一死……他这人，确实有几分才华，在众学子中很受拥戴，因此谣言便慢慢地传开了……

这，是当年处理水患时，他同友人的通信，以及当地县令的诉状，这玉佩，价值连城，背后刻有尹祖生和判官的姓名，奴婢已将半份证据派人密送给大理寺的清官朱致，剩下半份，公主好生收着，不日便会有人来查证……”

孟无谙惊讶地看向手上的物什，再看看奄奄一息的塔娜，她哽声道:“好，好，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请御医。”

她说着，转身要出去，塔娜却拉住她的手，腰身一挺，白眼往后翻去，听得她凄声叫了一声“公主！”便剧烈地喘息起来。

孟无谙心下绝望，知道她这是快不行了，闭了闭眼，眼泪似水一般地流。

“公主，奴婢知道，将军是在利用尹氏，然而，奴婢……奴婢不想你受苦……”

“傻姑娘……”孟无谙哽咽着，摸她的头发。

“公主，公主，塔娜要走了，塔娜，要变作一只雁儿，在那格桑花盛开的草原上翱翔，或许，或许能遇见方……”塔娜的话还没说完，便咽了气。

她眉毛紧蹙，然而唇角是带笑的，似乎知道苦难终于结束，自己即将去往天堂。

孟无谙胸中大恸，哑声惨叫：“塔娜！姐姐！”

她将她抱在怀中，痛哭不止，过往种种，在脑海中飞速掠过。

想起初见时，在初雪降临的北泽，她怯生生地对她说：“公主，奴婢名唤塔娜。”

……

如果她没有遇见她，她是不是还在北泽，当着一个地位不高，却衣食自足的公主？

母妃走了，父皇走了，师父走了……如今，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一个好姐妹也离开了。

到底，是诅咒吗？如苏德所说，她在乎的一切，都会慢慢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