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之往(第3 / 8页)
整段采访的后半部分进行得很不顺利,因为存在大段的空白期。
入圈几年,步蘅从没跟过这样僵滞的约访。
后半程步蘅有数次担心从池张的嘴里蹦出来的回答会是:“滚出去。”
因为他整个人的脸色发暗,合着就是一个大写的“gun”字。
他没将滚字说出口,大概率要感谢池家家教。
结束时,步蘅硬着头皮在池张的一脸玩味加漠然中紧追程淮山的步伐走出疯长科技。
第一时间拦住了摁电梯的程淮山,一鼓作气将他拉拽到楼梯口。
进楼梯间后,步蘅的手没来得及抓住防火门的把手,门哐当一声摔砸在墙面上,而后反弹,彻底摔合。
那声“哐”震得这空间一时间更静了,也震得步蘅大脑剧烈嗡鸣了一下。
窄仄空间内,程淮山抬眉问:“拉我出来是想说什么?”
见他还乐意费口舌,步蘅绷紧的背放松了些,慢慢说:“师哥,你刚——”
程淮山截断她的话:“怕我跟他吵架,还是怕我们打起来?”
“不是”,其实气氛不妙,步蘅回得心虚,“但是师哥,你原本就打算跟对方这样聊?”
程淮山反问:“这样是哪样儿?”
步蘅:“……”这样明显的和被采访者交恶。若对方十恶不赦,她或许会摇旗呐喊,可对方并不是这种极端恶徒。
步蘅意图讲道理:“师哥,你入行早,业务方面你比我精进,我没有可以置喙的空间。”
程淮山完全没有想要意会步蘅未脱口而出的下文的意思,直接不吱声。
看来委婉的结果是词不达意,步蘅从未意图说教,但话赶话儿到了这儿了……
步蘅放弃继续委婉和迂回:“我们和被采访人是甲乙方的关系。对方不是被我们审问的对象,他们是抽出时间来配合我们,这不是他们的义务。建立信任才能有更多收获,沟通的过程中惹他们不快的意义在哪儿?”
像刚才那般糟糕的气氛,房间内恐怕没有任何一个活物能安稳坐得住。
她出口成篇,不是刚进《α》的那个内敛稚嫩的女学生了。
程淮山想,或者是,她一直在懵懂无知和涉世明理之间能自由切换,需要什么便表现出什么。
程淮山也清楚,她惯常不争不求,但是个“os”怪,心里的想法只多不少,在有违她心意和价值观的事情上更从不随波逐流。
此刻看向他的那双如洇了雨雾的眼,亦含着清晰可见的坚持、倔强。
他遇到过那么多随波逐流、三心二意的人,可眼前这一个,莫名让他打心底里觉得,再过十年,她眼里的光仍旧会如此刻模样,好似沉金冷玉,经年不移。
但他自己却……
上帝仿佛在对他复述,眼前人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思及此,冷静逐帧崩塌,烦躁挤上五脏向全身蔓延,程淮山暴力地拉扯了把让他发闷的领口,骤然声疾色厉,拉高了音调:“想打抱不平?觉得现在的情况是我恶劣、我过分?那你告诉我,刚刚哪个问题有问题,但凡戳到对方痛脚的问题一概不能提、不能问?”
步蘅下意识接话:“可以问,但是不需要考虑被采访人的意愿吗?他没有要求提前审提纲,代表他信任我们。”
“所以我应该为此感激涕零?他可以拒绝接受采访!”
照这个逻辑走下去,最初没有拒绝采访,沟通中出现不快是活该吗?
步蘅:“……”
又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