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扣、浴衣和温泉街（第3 / 3页）
“在冻死之前老子大概会因为喝不到咖啡而死。”少年嘀咕着，垂下眼睛瞥了美琴一眼，“喂，看在你付了双人套票的钱的份上，老子请客，想喝什么？——提前声明，像你的那些妹妹一样说什么‘所以饮料都来一罐’的话就视为你主动放弃。”
“那就除了咖啡类的饮品，其他所有饮料都来一罐。”
“……你还真是个叛逆期的小鬼。提前告诉你：老子会买两罐无糖黑咖啡，然后把其中一罐给你灌下去。”
说是这么说了，在挑选饮品时他也确实从冰柜里拿出了两罐咖啡，但美琴态度强硬地把第三罐气泡水推到收银员面前时，说好请客的家伙还是乖乖结了账。作为对这种识时务的行为的奖励，美琴好心地帮他把另一罐咖啡收进了自己挎着的小包里。
跨年的那个晚上，整条温泉街挤满了游客，通往寺庙的山路更是人满为患到出动了警备员维持通行秩序。而并非法定新年的这个夜晚，温泉街里依然热闹，却也没那么夸张了，上山的这段路则干脆就几乎空无一人。两个人的脚步声敲在空荡荡的路上，没走几步，美琴忽然感觉鼻尖一凉。
道路两侧的树听说是温泉街改造时配合整体效果新移栽的，现在枝杈也还没繁茂到完全覆盖住山路头顶。因此抬起头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深到几乎就是黑色的天空，接着是天空中一点一点的、飘飞的白色雪片。
脚下的石板下有温泉水汩汩流过，雪片在落到石板上之前就已经开始融化，皮肤上的也没能存在多久，只有落在头发上、肩部衣料上的得以幸存。这座城市的冬天下雪也并不少见，但这种时候的飘雪又莫名多了几分安静的浪漫感，美琴还是忍不住轻轻惊呼了一声。
一方通行也伸出手接了片雪花，被能力保护在体温之外的晶体安静地躺在几乎同色的手心里，随即被递到了美琴眼前。
从肢体语言上来说，这家伙原本应当并没有“炫耀能力”的意思；但在美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地僵住两秒后，他像突然惊醒一样甩甩手抖掉那片雪花，又自顾自地把话题拉回了这座城市里最常见的讨论。
“所以老子不会冷——当然一般不会在「反射」里加入这个功能啦，需要的运算稍微有点麻烦。”
说不定是感受到了落雪，脚下的暖意更强了，简直让人想要冒汗。美琴也不自觉地顺着这样的说法抬高了声音：“喔……喔，果然很厉害啊，你这家伙。说起来，寺庙和神社这种东西，这座城市里也难得还能热闹得起来。原本我以为大家只会因为小时候新年总会跟着家人去参拜才会来这里，后来看过许愿牌才发现有些人是很认真地在许愿啊。”
“哈，这座城市里的话，愿望大概也就是‘能力进阶’之类的吧。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向‘神明’祈求‘科学进步’，还真是有够搞笑的。”
“比那个还要卑微一点啦，‘考试合格’很多见，再有就是……”数量排在第二位的其实是“想要收获爱情”，但说不上是什么，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咽了下去，美琴语气随意地跳到了数量排第三的愿望，“……‘体能测试合格’什么的。毕竟这座城市可是有80%的人口都是学生呢。”
“及格线都到不了的家伙还真是蠢得可怜，老子就从来没体会过这种苦恼，真是遗憾。”
“……想体会的话我倒是有办法，只要把能力全部停用然后去参加体能测试不就好了。”
被攻击的少年恬不知耻地扯开一个笑容：“哈，想攻击老子的时候只能找到这一个弱点啊，御坂。
“当然不止——还有你这张嘴。一语不发的时候那些人说的什么‘长得倒是很可爱’勉强我也还能承认，但只要你一开口说话就只会让人想好好收拾你一顿。”美琴扯着袖口露出手臂，在他面前举了举拳头，“如果不是担心浴衣散掉，现在老娘就会这么做，绝对！”
一方通行瞬间笑得更开心了。这家伙露出这种笑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美琴警惕地提起精神准备迎接随时可能到来的新一轮语言攻击，然而直到两个人带着头发上的零星雪花在寺庙紧闭的大门前停下脚步，对方的还击依然没有到来。
而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那种危险的笑容也开始慢慢褪去温度变得嘲讽。
美琴收回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双手叉了叉腰：“很失望？没办法，我也没想到原来还会关门来着……其实看来是只有跨年的时候才会在夜里开门。不过你也不用那么失望啦，这座城市里的人又不会真的信什么‘神明’，新年参拜说白了只是一种仪式感而已——把心愿说出来、并且自己也坚定地期待着的话，实现的概率确实会上升哦！所以许愿在这里也一样的。”
“谁会对这种事失望啊，本来也是为了配合你这家伙多余的所谓‘好心关照’。”嘴硬的家伙伸出一只手，细长的手指扒住了木门上的一条横木，眼睛也几乎贴到了门缝上。
过了片刻，在几乎就写着“刨根问底”的注视下，少年低声解释起来：“也没什么，只是把你这家伙说到无言以对还真是有意思。但总觉得这种……相处……简直像是偷来的。”
还真是有这家伙风格的反应。
美琴眨眨眼，想都没想就已经回答了：“偷是偷不来的喔。真是的，我又不会随随便便被骗，也稍微相信一下我的判断能力啦。”
说完第一句的时候，一方通行已经把脸转向了另一边。美琴体贴地给够了他自我消化情绪的时间，转过身看着由于融雪而湿漉漉的山路、半空中开始变密的雪片和绵延而下的路边暖黄色的灯柱，在静谧的氛围里慢慢放空了大脑。
没有缺少什么的感觉还真是好。所以这种时候就不要逼迫自己去追根究底了吧？再说了按照那家伙的嘴，他也不会追问什么，只会故意说些气人的话来缓和气氛什么的……
眼角余光里静止的什么东西突然挪动，美琴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在意识到是一方通行的手的瞬间又急忙遏制住了一簇从额发上窜出来的电弧。而那只手对此无知无觉一样，在她头顶轻轻扫了几下后才又收了回去。
“雪开始变大了啊，许愿之后就回去吧。当然level6的一方通行大人也能用能力帮你挡雪，但之前你这家伙说过太多次‘多管闲事’了，那么就自己想办法好了。对了，许愿是要拍手？”
之前的吐槽果然没错，这家伙的民俗常识约等于零。不过有弱点的家伙果然看起来还是更有亲和力一点，美琴摆了摆手：“在神社是鞠躬两次、拍手两次、再鞠躬一次啦，但在寺庙的话没有拍手的步骤。以及，如果想不出要许什么愿望的话，‘明年的这个时候还能像这样来这里许愿’也是不错的选择。”
“为什么？那不就是‘一成不变’的意思？”
“好像也可以用这个词，但明明也可以解释得更浪漫一点啦。‘世界没有毁灭、没有失去身边的人、也健康到足够走到这个地方’……”
一方通行注视着她，像在听课的小学生一样认真。
但很显然，听课中的小学生看着老师的时候，眼神里不该有多余的东西。
美琴猛地闭上眼，转身朝着寺庙的大门，双手在身前交叠：“……好了，给你十秒钟想好愿望，然后我要开始许愿了喔！十、九、八……”
雪花在安静地落下，远远的地方有花火升空。夜幕下，少年和少女在双手合十地祈愿。
之前新年的时候已经许下过更细致的愿望了，现在的话，不管是“考试合格”还是“体能测试合格”都没有压力，“获得爱情”那种事根本说不出口。相抵的双手稍微用上了力，最终给对方的“简易许愿指导”反而是自己先用了起来。
许愿后的鞠躬行礼也很快结束，美琴直起身，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在感受到手提包里传来的沉甸甸重量时，又拉开抽绳，把里面的那罐咖啡朝几秒钟前已经先一步开始下山的一方通行抛了过去。
而一方通行一抬手接住它，稍微转过脸，在雪幕中露出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