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词(第1 / 3页)
人仰马翻间,江扶风好一会儿才从渐稳的马车里缓过神来。却是在睁眼瞥见那紧拢的衣襟上,柳臣喉结微动,她始才反应过来适才是柳臣及时将她圈于怀里,让她免受了马车颠簸的撞击疼痛。
江扶风有些匆促地起身,望着他本就病态的面孔:“你…没事吧?”
柳臣挑了挑眉,垂眼看着被她压乱的衣衫,“为夫不是琉璃做的,夫人放心。”
“哦那就好,我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江扶风随意理了理衣裙便猫腰往外走,却是方走出一步便觉自己宽大的袖口被什么东西往回扯。
江扶风侧目看去,瞧着自己的衣衫被柳臣腰间的玉佩勾住。
“夫人要看热闹,何不带上我?”
柳臣抬眸看向他,那漆黑的眼仁儿敛着光,反复流转于她面上。
他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江扶风一时不明,却也任由着他随自己出了马车。
谁让他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君,还恰好又是她急需收归麾下的平展先生?她实在是找不到半点拒绝和他相处的理由。
马车外,黄昏欲晚,零散的书篇落了一地,被风拂得唰唰声响。来往人群间颓坐着一体型瘦小的书生,正低头捡着地上的书本。
“少爷,方才便是这人突然冲到街中,马夫急急拉绳才惊了马。所幸少爷和少夫人都无大碍。”家丁指着那瘦小书生,在一旁补充道。
而江扶风见得那散开的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墨色小字尤为清秀,她不禁躬身拾起其中一页,细细打量起来。
“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密?[1]”江扶风轻声念出其中一句,望着前处的瘦小书生笑了笑,“这是你誊写的先人文章吗?”
瘦小书生抬起头来,那面上满是尘土,唯有一双眼格外澈净。他先是警惕地看着江扶风,端详了她片刻后,头一句话却是:“你居然识字。”
他的声音细弱,但江扶风却能听出他的话中未带有半分轻蔑的意思,加之他溢于言表的神色,他只是对她识字一事觉得惊奇罢了。甚至江扶风隐隐觉得,他那闪烁的眼神里带了些许激动。
江扶风将四处纷飞的书页合整一齐,便发现其上内容皆为同一篇章,她笑道:“我不仅识字,还知晓这篇文章。不过比起这篇文章本身,我却是更为好奇,你誊写它无数遍,而你的字迹早已自成一体无须再练,那你是为的什么?莫不是被先生罚了课业?”
瘦小书生抿了抿唇,沉思了半刻才搭了她的话:“我没有授课先生。”
而江扶风身后此前一言未发的柳臣忽道:“此文虽是写郭橐驼种树,却是暗喻治国养民之道。即便这些年来我朝文学之风开明,并不怎么限制学者大家春秋笔法,但你还年轻,更应扎实根基,多览各家经典篇章,再化为己之见。”
书生闻言埋头陷入了沉思。
这一间隙,江扶风察觉到了眼前书生的不对劲之处。
譬如眼前早过初春时节,天气尚暖,除却似柳臣这般病弱体虚之人,少有人像这书生这般穿得极为严实。此番他的穿着,却是将颈处都遮掩得毫无缝隙,明明他额间密汗连连,并不是畏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