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开始(第2 / 3页)
我想着的时候,他便忽然吟咏了出来。我不觉愕然,他的心意竟是与我相通的。
忽然有些遗憾,这个男人,他到底还是要死在我的手中。
我却故意嘲笑他:“看不出来,原来你那么有雅兴。”
他一笑,淡然回答:“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你以为□□的大哥除了杀人外什么都不会吗?”
他略显落寞的神情,让我的心微微有些酸痛。我连忙收敛心神,在心里默默地念上几遍紧箍咒:小紫小紫,就算你没见过男人,很没出息,但难道连命都不想要了吗?这个人已经中了毒,很快就要死了,接下去你要做的就是拼命地逃。此时此刻,居然还能春心荡漾,真是色胆包天。
幸好便在此时,变故发生了。
一样东西从天而降,忽然落在汽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那样东西很大,一落下来,便将玻璃整个遮住,完全看不到前面的道路。司机陡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反应便是踩了一下紧急煞车。这也怪不得司机,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恐怕都会有同样的反应。
我和李超凡坐在后排,前排除了司机外还有一名保镖。紧急煞车之下,我几乎从座位上飞了出去,幸好身边的李超凡及时地拉住了我。
我皱眉抬头,脑子里根本来不及有任何想法。此时我却已经看清了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那样的东西,事实上那并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一个人。
那个人身穿着宽大的黑色布袍,将身体全都遮盖起来,脸上也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亮闪闪的眼睛。他也并非是落在汽车的玻璃上,其实是趴在玻璃上的,当我乍一见到他时,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巨大的蝙蝠。
我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大概是因为他身上穿的长袍如同蝙蝠的双翼,或者完全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忽然想起了蝙蝠。
车里的人向外张望之时,他也正在向着车内张望,于是我便清楚地看见了他的双眼。我心里蓦然一动,好熟悉的眼睛。
他忽然伸出一只瘦削的手,这手很是苍白,似乎多年未经阳光照射。那只手弯曲成拳,一拳向着车窗的玻璃上击去。
只不过是一拳,“哗啦”一声响,车窗玻璃便被击碎了。
前排的两个人立刻发出惊呼声,显然破碎的玻璃已经刺伤了他们的脸。
玻璃破碎后,他与前排两人之间便不再存在什么屏障。他的两只手分别抓住前排的两个人,将他们的头用力对撞。那两个人还来不及惨叫便被撞得昏了过去,想必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转的。
我张口结舌,完全愣在那里。从那个人落到窗玻璃上开始,直到前排的两个人昏倒,不过是瞬间的事情。这两个人,能够成为李超凡的司机和保镖,当然是身手不凡。但黑衣人的动作实在是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堪称是技击的典范。那名保镖的手刚落在腰间的枪上,便昏了过去,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
虽然是在很危险的关头,我却仍然想到,若是这个黑衣人愿意当我们的武术教练,也许那些女孩子就不用死了。
我的念头还没有转完,身边的李超凡早就有了反应。他一腿踹开车门,拉着我向车下滚了出去,与此同时,一把飞刀已经从他的手中疾飞而出,向着黑衣人射去。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使用武术,我终于明白,大哥到底是大哥,他不动武,并不代表他的武功不好,只是没有这个必要罢了。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他仍然不用□□,反而使用飞刀,这就说明,他用飞刀的本领已经出神入化,绝不会比枪支逊色。
我们两人一滚下汽车,他便将我挡在身后。我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保护,有一瞬间,我几乎忘记了我是一名杀手,只记得我是他的女人。
女人,真是脆弱的动物!
我喟然长叹。不知以前那些死去的女子如何,也不知她们会否爱上自己的猎物。许多故事总是千篇一律地发生,虽然在未发生之前便已经知其究竟,却仍然宿命般地无可避免。
我不知世上为何还存在那么多的女杀手,当她们利用男人的怜爱去杀死他们之时,自己的心也正在慢慢地枯萎。我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每个女孩到最后都是同样的收场,因为杀一个人并不只是用手就可以,而是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在杀死他!
此时,我在他的身后,他的后心全无阻碍地暴露在我的面前。只要一击,我知道只要一击,他就会死。
妈妈教过我们人身体的构造,尤其是男人身体的构造。有人说男人在缠绵之时会全无防范,但妈妈却一再警告我们不要冒这样的险。因为女人在缠绵之时,可能比男人更加脆弱。但一个人的后心却永远是他最软弱的部位,尤其是当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的敌人之时。
我的手有些许的颤抖,靴中暗藏着利刃,牙齿之中则有一颗毒药。利刃是用来杀人的,毒药是用来杀死自己的。
我的手按在靴上,只要一刀,他就会死,而且所有的人会以为他是死在那个袭击者之手。我并不曾考虑到杀死他之后,该如何独自面对那个从天而降的怪人。因为十年来的教育一直告诉我,杀手的一生,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杀死猎物。为了杀死猎物,其他的任何一切都不必考虑,正义、退路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全都要置诸度外。
我握住匕首的短柄,心里却有一丝莫名的失落。这个男人,毕竟是我唯一的男人。
但却不容我出手,那个从天而降的怪人并不曾被他的飞刀射中。那怪人忽然跳到车顶之上,此时我与他倚靠着汽车,以此为屏。但那人跳到车顶上后,就变成居高临下。
他立刻拉住我的手,向着不远处一个小小的土丘奔去,并反手发出了三枚飞刀。
这一回连我都看清楚了,飞刀到了怪人的面前,他也不躲避,伸出手便抓住飞刀。抓住飞刀后,他将三枚飞刀都放在一起,轻轻一揉,精钢制成的飞刀就仿佛成了纸扎的,被他揉成了一团圆球。
不过他也并不真地想射中那个怪人,不过是想略微阻一阻他罢了。
便是这片刻功夫我们两人便闪身躲到土丘之后。他立刻对我说:“我挡住他,你快跑。前面不远之处应该有一个小镇,到了人多的地方会安全一些。”
他这句话急急地说出来,完全不给我任何思考的余地。然后他便从土丘后站起身,又是三枚飞刀向着怪人疾射而去。
与此同时,他用力推了我一把,大喝一声:“快走!”
我被他推得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眼睛忽然有些潮湿。
西北的天空,是千年如一日的苍凉。越是向西北方行去,风沙就会越大。这与江南是不同的。上海永远风和日丽,或者风雨如丝,却不见暴戾。也时常天阴如晦,却不过是淡然惆怅之中略显颓废。
我大睁双眼,风吹起沙,落入眼中。我几乎落泪,但我终究还是没有。我不愿承认我的情绪失控是由于悲伤的原因,只归咎于西北恶劣的天候。
那个我要杀的男人,在生死的关头,选择让我离开,用他的生命来保护我!我感觉到心里点点滴滴轻微的破碎,原来他并不止是我唯一的男人那么简单。
我不知他还有多少飞刀,一个人能够带在身上的飞刀毕竟是有限的。当飞刀都用完的时候,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个绝不可能是普通人的怪物?
那个怪人,不过是被飞刀略阻一下而已,仍然向着李超凡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在咫尺。
便在此时,我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或者会令我后悔终生,或者令我终生无悔。但在此时此地,他是我的男人,而我是他的女人,我别无选择,只能如此。
妈妈是失败的,十年的严酷训练及不上女子的一朝心动,做为杀手的女人只需要一颗绝不会动摇的冰冷之心。
妈妈却不曾毁灭掉我心底蠢蠢欲动的情绪,而多年压抑的情绪一朝释放,便如同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当此之时,如果他死,我绝不愿独生。但经过此事,若他仍然活在这个世上,我却仍然会杀他。
我情窦初开的小小心思里自私地认为,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杀他,这个人绝非是那个怪人,也不是其他的任何什么人,这个人只能是我。
爱一个人,是应该爱到连他的生死都不愿放过的吧!
我抽出靴中的匕首,向着那个怪人扑了过去。这一扑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也是我能够达到的速度极限。如果一定有人要死,至少在这一刻,我愿你活下去。
我听见他恼怒的叫声:“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