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魁(第3 / 5页)
文武百官分列大殿两旁。宝翔快步上殿,瞟向行首。
蔡述俨然端冕,似笑非笑。他侧眸对宝翔扫视,竟像有几分讥诮。
宝翔刚要还以颜色。殿中起了“贺皇恩”曲,百官应声下跪。
众人曲毕抬头,居然看皇帝已升殿,正坐在龙椅之上。
能瞻仰龙颜,对大多数官员来说,比白天活见鬼,还要恐怖。
将近十年,皇帝只有殿试日才现身。他迷信“真气不可外泄”,因此模仿女主“垂帘之法”,与百官间要隔着一道薄纱卷帘。今天,他意外破例,撤去遮挡。百官们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惊喜交加,手足无措,没敢乘机再辨识“此山”。
蔡述是内阁首辅,求皇上题目的苦差逃不掉。
宝翔低头,听见皇帝走笔之声,又听蔡述步履沉稳,退回原位。
百官敛息,三跪九叩,送皇帝回宫。蔡述捧着金盘,率其余考官进入考殿。他先将朱笔试题递给陈琪看,再让给廖严冯伦。
陈冯一言不发,廖严念道:“夫子道,忠恕而已矣……?”
“不错。”蔡述重复道:“今年的试题是论‘忠恕之道’。”
蔡述黑眸绽出幽蓝光彩,转瞬熄灭。
这不是个怪题。但宝翔总觉得皇帝是有深意的。朝廷有几人能坚持“忠恕”呢?
蔡述在他身边,说句调侃话:“万岁已有了我这蔡‘恕’,是时候找个‘忠’了。”
宝翔笑:“会试名单是打我手下出来的。今年‘愚忠’他没上京赶考。”
蔡述露齿,笑得不太自然。旁人年长他俩不少,只当从小一起长大孩子说体己话。
殿试从日出到日暮。有一个贡生闹肚子疼,一个贡生昏厥。他们被取消资格,等待三年后与殿试重逢。宝翔确认那俩倒霉蛋都不是沈凝,反觉无趣。
礼部弥封完试卷,送到殿上。两天两夜,考官们被关在皇宫里。宝翔蔡述年轻气盛,廖严张云尚在壮年,可老头儿们到晚上强打精神,免不了哈欠连天。
宝翔看透了:为皇上办事,不辛苦也要假装辛苦,真辛苦却要当作不辛苦。
每个人手里分到几十张考卷,凡是觉得出色的,再拿给同僚传看。最后能列入“前十资格”的二十多张卷子,至少要有五个考官画圈。宝翔不懂得文学。他只晓得写文如说话。条理清晰,不多矫饰,让他能一口气看完的,便是好文。含混不明,花里胡哨,让他看了憋着一口气的,便是不好。
他偶尔和岳父对视,陈琪面孔肌肉纹丝不动。宝翔知道,岳父也没找到沈凝卷子。
大概他心中有鬼,他甚至觉得,冯伦,张云,陈炬眼神也暗暗交汇。
张云早看完了,愿帮宝翔把淘汰下的卷再过眼一遍,免得有文笔晦涩却藏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被他这个小飞白给遗漏了。宝翔负罪不起,“当仁而让”。
廖严推了几份慷慨文字。内中有大胆考生由“恕”影射到文字的禁锢,但廖严激赏,蔡述大约为显大度,毫不反对。依然不是沈凝的字迹。
陈琪左手廖,右手裴。岳父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瞄不到沈卷。也许是沈凝真发挥失常?宝翔心神不宁中,重想到岳父的话,宽心想:以沈卓然那种性格,高中鼎甲……就是好命了?不中,就不中吧,不排名鼎甲却官运亨通的,本朝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