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榧子(第2 / 4页)
苏韧喃喃道:“阿香……”
几个和尚怕出事,挪出禅房打算劝和。
谭香跑过去,抓到一个就说遍:“我哥哥大白活了,他没死!”
苏韧上来捉住谭香。她扯着苏韧的袖子,一会儿用袖子抹眼泪,一会儿用那袖子摩脸颊,弄到蓬头散发,脸颊眼皮都擦红了。她才道:“大白是我救命恩人,我结拜的哥哥,你怎不让他来找我?多少年了,我算算他在阴间要娶老婆,办帮派,都要花钱。每年清明给他烧了多少纸钱,折了多少元宝?我见了他要连本带利要问他讨还……”
她喋喋不休,苏韧没插上半句。
他早料到她会如此,他想过不告诉他,但他不能骗她,也不愿瞒着她。
说起来这是个久远的故事。十年前,苏韧正式入赘谭家后,谭老头就带着他们离开了湖州那片伤心地,跑到了杭州城。在杭州,因为一桩意外,谭香和他结识了个小朋友。那孩子是大地痞干儿子,小小年纪,专在妓院戏楼收保护费“盘子钱”。他名叫山白。那山白跟谭香趣味相投,最合得来。此后因为一桩大意外,山白失踪。他干爹说,他被人装进麻袋投入了钱塘江,死了。谭老头不得不带着孩子东躲西藏,最后才回到谭香妈妈的家乡六合县……
谭香嗓子喊哑了,苏韧才把她抱起来。他摸摸她赤脚,发现她脚没潮没凉,放了心。
苏韧坐上门槛,谭香像个菜肉青虫般蜷缩着。他笑道:“总算累啦?歇息片刻吧。”
满天星光,洒在雅洁的茅垣。一方水池,倒映清月。
佛堂内僧侣们诵经声庄严。山风吹来,荷木香扑鼻。四周瀑布声,蝈蝈声,饶添风趣。
谭香问:“大白成什么样儿了?一定还是白白胖胖,不然你怎么能认出他?”
苏韧回忆幽暗牢房里的明媚笑容。山白儿时胖乎乎,白嫩嫩,大眼睛水灵灵。就像一个新鲜的春笋,让人看了,都想去掐一把,咬口汁。他长大了,春笋成了一杆挺秀的翠竹,竹影潇潇。
苏韧说:“他和从前……没太大区别。不过我是看到叶子木牌才认出他的。”
谭香傻笑:“他还戴着啊?大白心善,最讲义气,讲良心。从前他总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他的帮派做大 ,做到从古代今第一大。”
苏韧酸酸微笑:“嗯,他把我们俩发展在他的帮派里去了……”
谭香嘻笑,她仰头摸着苏韧的脸庞:“对,你是老二,我是老三。那时大白一共就发展了我们三个。不知现在大白帮派做的如何了。他既然去官府了……弄不成帮派了。不然你去跟着大白跑码头,帮他出主意,做个诸葛亮那样的狗头军师,倒是不赖。”
苏韧没把自己心里的回答说出来。他的眉极清,跟着眼一块儿弯。
谭香用长着小涡涡手,盖住他口鼻,只留他眉眼。
她笑:“大白不成帮派也好。让我相公这样的,给皇帝去当下手,我都不舍得。”
苏韧搂着她说:“我总要给人当下手,不然一家人去喝西北风?阿香,我想去帝京。不,是我们一起去帝京。你愿意吗?”
谭香杏眼里漾着秋波,叹了口气:“阿墨,你到哪里,我都会跟着。我不想去帝京。可是你要去,我就去。”
苏韧平生听谭香大哭大笑,大声骂人,唯有听她叹息,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