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夷(第2 / 3页)
许是意识到自己“忘记”梅映雪,梅家恩叹口气,半责半宠的道,“你啊,都嫁了人了,还是这样任性,你好歹也是个长姐,比映雪略长数月,知道她不如你懂事,你便多少包容些也就罢了,何必一家子姐妹打打闹闹的。”
若胭闻言,差点疑心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梅家恩竟然会自己用这样温和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稀奇,不,是不可思议!
梅家恩看她不作声,挥挥手,道,“算了,我也不问你了,想必是映雪说话没个轻重,让她挨个打也是长教训,好在婚期还早,过些日子,肿就消了。”
这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若胭仍是镇定心神,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装!你继续装!我且以不变应万变,看你到底意欲何为。
梅家恩见她只是不说话,也就不提这事,终于耐不住性子,吐了真意,“前几天杏榜放了榜,那会元者,姓许名明道,我看这名字甚有些耳熟,你可认得是谁?”
呵呵,果然是为这事。
若胭点头,“是我表哥,母亲的娘家内侄,老爷应该是见过的,母亲临终时,表哥来过。”你问我,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这张老脸是挂得住呢,还是挂不住呢,那就是你个人的修为了。
事实证明,梅家恩到底混迹官场数十年,修为非同一般,眼底闪了闪愧色,一句回忆杜氏的话都没有,就道,“是你表哥就好,终归算是一家人,许贤侄这回考得不错,我也为他高兴,你得了空,这几天可邀请许贤侄过来坐坐。”
贤侄!天下竟有如此无耻之人,说得出如此无耻之言!
若胭险些大笑出声,若不看他是生身之父的份上,恨不得当下啐他一口,指着他的脸骂一句“天下不要脸皮之极,莫过于你!”梅家恩啊梅家恩,你也不想想杜氏是怎么死的,她的后事尚在庵堂完成,你梅家穿红戴绿连个幡都没举,夫妻名分断了,夫妻情分也一刀两段,现如今,见许明道前途可喜,又眼巴巴的来攀扯亲戚,亏你也是个读书人,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若胭硬生生忍住怒火与鄙夷,冷冷的望着他,一语不发,实在是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张口忍不住就骂出脏话来。
梅家恩见她态度冷漠,再看她依旧身着孝衣素服,立即反应过来她这是想起来杜氏,忙又补道,“你母亲的死,我也伤心,可惜病入膏肓,药石无效,为父我回天无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唉,自她走后,我无一日安宁,无一日不念想她当年在世之时,若胭,你看为父这半年来,忧思过度,垂垂老矣。”说着,唉声叹气。
若胭目光依旧清凉,事到如今,他话里话外,仍是从未自责自省,只说母亲的死在于病重,阳寿已尽,无可奈何,真真是可笑可悲啊,连向一个死人道歉认错的勇气都没有,如何还能理所当然的认为别人会原谅他呢?
他的确是老了很多,鬓边白发如霜,额前皱纹数条,双颊肌肉松弛,面目颓废无神,体态清瘦,背脊亦微显佝偻,不复一年前初见他时中年男子的挺拔与威严,此时完全一副步入老年的衰样,不难理解,这几个月来,他也是倍受心理折磨,即使不肯承认,心里也无法回避,杜氏的死与和离、梅承礼的离家出走直至春闱弃考、朝野上下的指点与嘲讽、张氏迫不及待的张罗再娶,以及郑家一家子乱嚷嚷的搅局、齐府的延迟婚期……烦心之事接踵而来,也难怪他心力交瘁,可是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大概他从来没有想过,就算想过,那也一定是将罪过推到了别人身上。
所以,若胭觉得,这才是自作孽。
见若胭仍是冷漠无语,梅家恩耐心已消磨将尽,将眉头紧紧锁起,不悦之色尽显,却又没有发作,又软了软声音,继续道,“我知道你和你大哥哥一向要好,你大哥哥这一走就是半年,杳无音讯,生死难料,我和你奶奶日夜悬着心,寝食不安,想必你也一样惦记着,上个月春闱你大哥哥也没回来,他要是回来,一准也能高中,日后青云直上,前程不可估量,那时候,你不也一样跟着沾光,虽说嫁入侯门,若有个仕途得意的娘家兄长,身份又不一样,就算在侯府,也挺直了腰杆不是,咱们又何必问什么许明道,为父想见见他,也不过是因他想起了你大哥哥罢了,可没有拉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