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殓(第3 / 3页)
杨总管道,“二小姐的话,杨某信。”又问静云师太的身份,“从未听太太提及过,只是今日见着,总觉得身份可疑,太太既然临终有言,想来这位师太与杜家也有些渊源。”
若胭想了想,如实托出,“静云师太原是杜老将军的如夫人,因当年杜老将军离京,才皈依佛门。”
“竟是这样?”杨总管惊道,神色顿时肃然,点头道,“那便是杜家的前辈了。”又问,“太太一向心性清明,对身后事早有安排,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办?”
若胭沉思片刻,将杜氏的遗言“焚灰返蜀”和静云师太的“先盖棺镇钉再启棺”一一说了。
杨总管先是惊骇的半晌无语,然后方沉肃颔首,“太太要返乡于情于理,师太的提议也正该,不过,梅家那边怎么说,毕竟现在还没有公布消息,若是问起来……”
连杜氏与梅家的矛盾一概不问,若胭心想,他们一直都知道杜氏是梅家的太太,却数十年只听命于杜氏,哪里会不知道杜氏与梅家的关系,再说杜氏临去前,王大夫都是在跟前的,早就将缘故说与他们了。
“那便有劳杨总管安排一下,临时动土做一墓穴障眼吧。”若胭略一思忖道。
杨总管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到傍晚时分,众人都离去,大家本不肯走,奈何这是姑子庵,除了云懿霆和许明道是至亲,其他基本都是女眷,他们留下多有不便,只好痛哭着,一步三回头的下山去了,留下几个妇人丫头,供打杂使唤。
大殓过后,没有过多的祭礼和程序了,只是静云师太坚持为杜氏做七天法事,若胭是支持的,原《礼记》有明文曰“庶三日而殡”,杜氏这样情况特殊,从离开梅府起就可视为出殡,因此停灵庵内的时间大可不受法令制约了。
夜里,便是若胭和云懿霆、许明道和许明玉轮流守夜,就着清凉的油灯,若胭才将白天的事梳理了一遍,这才想起其实有很多事还没有和云懿霆说,比如许明道和许明玉,一想到许明道,若胭就会觉得别扭,总觉得是自己背叛了他,更加上对杜氏的愧疚,越发不安,只是这次云懿霆已经见到他,自己就无法再回避,总该有个介绍才是;还有杨总管等人的身份,他应当是从不知道的,只是想到上次去庄子,杜氏还特意叮嘱不要带他,那就是有意隐瞒了,自己又怎么好在杜氏灵柩旁说这些,只是心里到底别扭,觉得亏欠他。
云懿霆却一语不发,好像从未看出任何破绽,只轻轻的将她揽在臂弯,目光如水,平静无波,这让若胭越发不安,几次悄悄看他,想主动说些什么,最后又咽回肚中,云懿霆许是看出她的为难,轻声道,“累了一天,眯会吧,我守着就是,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若胭一直觉得云懿霆是个长得妖冶妩媚、表面玩世不恭、骨子里又冷傲□□的一个人,通过杜氏之死,却意料之外感受到他的温厚和稳重,突然觉得茫然,其实这个人,自己完全看不懂,或许,他也并不想让自己看懂他,只需要……只需要什么?
若胭顿时傻眼,自己甚至不知道他需要自己做什么。
也许,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做什么,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做什么,因为如自己所猜,他也是因为自己是杜氏之女、杜氏是杜老将军之孙才娶的吧。
“三爷,如果没有杜老将军与侯爷的渊源,你……”这句话真的难以启齿,每一个字都说的艰难,可是,若胭实在不是个能忍的人,如果心里装着疑问却不说出来,她会憋死。
“嗯?”云懿霆微微惊疑,垂眸看她,“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若胭看着灵柩,苦涩的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还欠母亲一份人情,如果不是母亲这个身份,也没有你我这段姻缘。”
云懿霆狠狠的拧了拧眉,扭过身,不悦的盯着她,冷冷的道,“你在轻视我。”
若胭怔住,轻视他?自己何来这种想法,他怎么会这么想?一时舌头打结,不知如何解释,再看他,已经扭过脸,闭上了眼,嘴唇紧抿,周身散发出一股冰凉之气,就莫名的有些害怕,伸手去摸他的脸,却被一把抓住,“别动我!”语气清淡,微透出些寒意。
若胭就不敢再动,从认识云懿霆开始,若胭的心里就同时存在着两个完全不同的他,一个可随意戏弄亲昵,另一个则寒气森森,虽然这个他很少现身,但是不容忽视。
云懿霆似乎感觉到她的害怕,就收敛了寒气,缓缓睁眼,又温柔的将她拉入怀中,柔声道,“天都快亮了,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