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第1 / 1页）

陈玉楼首次北上是在1933年的冬天。

彼时战争四起，中原百姓名不聊生。作为卸岭魁首，掌令数十万响马弟兄的陈玉楼，经过这些年的励精图治俨然有了一方诸侯之势。而为了更好的掌控时局，他还趁机扶持起了罗老歪了这样的草头军阀。

陈玉楼是个有野心的人，少年得意，一呼百应，使得他早早生出了争霸天下、一统中国的野心，生逢乱世，这么做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黎明百姓。不过，陈玉楼一直有块心病，彼时中原大地群雄割据、军阀林立，作为靠盗墓发家的陈氏，虽富但不贵。最重要的是手下这些弟兄都是响马出身，无论从军事素养还是实力上，都和正规军差上一大截。陈玉楼此次北上也是受了高人指点，一来是为采购军火，二来也是想在当朝新贵里寻个有力靠山。

因战事紧张，所有前往北上的火车皆已停运。而陈玉楼此行人多不说，随行又带了不少金银细软便乘船从水路前往。

而到达北平那晚，正值小年夜。

北方的严寒，可不止狂风呼啸。船刚靠岸，片片鹅毛大的雪花就积压在了他们的肩上、帽上。此时已到深夜，本想等到天亮在下船，可奈何这船舱狭小，又不保暖，陈玉楼只得连夜带人进城寻一酒驾投宿。

如今时局特殊，北平又不似上海，没有十里洋场霓虹闪烁，更没有二十小时酒店洋房。

陈玉楼初来乍到，在城里兜兜转转半晌，才在一小胡同里寻得客栈住下。

外头寒风呼啸，一行人冒雪前来，皆有些狼狈。好在店家殷勤，忙开门，烧炭迎一众人进屋。

这客栈分为三层，上两层为客房，下层为酒馆，后院有个天井，里面种着一棵大榕树。

彼时风云突变，日本兵时常寻衅扰民。城中居民出城避难都来不及，更少有外地人选择在此刻进入北平。陈玉楼此行为显声势，带来了不少卸岭弟兄。这一行人乌泱泱的进来，顷刻间就让一楼空置的酒馆座无虚席。见陈玉楼出手大方，店主更是有意向这些外乡人透露了不少要闻。

窗外北风呼啸，屋内炉火氤氲。

饭毕，花蚂拐和麻子点了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一面吃着，一面听总把头与店主闲聊。

说来这店主也是苦出身，因早年得亲戚的济，才在这京城开了一家不大的客栈。眼看着小日子逐渐走上正轨，却不想这八国联军侵入紫禁城，□□烧，京城一片萧条，自家客栈的生意也因此一落千丈，自己的独子也在去年病逝。

卸岭众人都是苦命人出生，一听这店主身世悲惨，立马心生同情。当天便邀他一并坐下喝酒，那店主推辞不过，便有些拘谨地坐在了陈玉楼下首。

“不瞒各位，此刻的东北三省正值多事之秋。先前“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利用前清废帝溥仪，在东北建立了傀儡政权。这表面上由中国统治，但实质上啊，那军事外交、交通哪一项实权不是掌握在日方手中？”

“那皇帝老爷也愿意吗？”麻子快人快语。

店主忍不住啐了一口，咒骂道，“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为了他的满清帝位，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先前八国联军侵入紫禁城的时候，慈禧老娘们携光绪帝逃过一次，如今日本人还未打进来，那皇帝溥仪就又逃了。当皇帝的都是如此，那些为官做宰的又有几个会真正真正将我们这些百姓的死活放在心里！”

一席话讲完，屋子里的人都没吭声，顿了半晌，麻子怔怔地看向总把头说道，“话虽这么说，但俺觉得那醇亲王府的小格格还是不错的。在湘西的时候，人家可没救过咱们弟兄百姓呢.....”

陈玉楼没说话。

而那店主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眼睛瞪的老大，“什么？你们见过小格格？”

花蚂拐不解地回道，“是啊，怎么了？”

那店主神色一黯，似有些神伤。连连几声叹气后，又说，“我母亲本是醇王府的乳娘，福晋体质弱，小格格一出生就交给我母亲照看。后来新帝继位，小格格就被抱进宫中抚养，直至醇亲王敕封摄政王，小格格被破例封和硕公主，我的母亲都一直侍奉在她身边.....”

“那为什么又离开呢？”陈玉楼神色淡淡，却一语击中关键。

说到这个，那店主神色有些为难。似犹豫了一会，才斟酌着说，“那都是端康太妃的意思，当年宫闱之争，她为了把持小皇帝将很多侍候的老人都......”说到这儿，众人放下手中的酒杯，竖起耳朵细听。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当炉中的炭火燃尽，当桌前的麻子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鼾声，陈玉楼与花蚂拐才渐渐从那一桩桩清宫秘闻中缓过神来。

陈玉楼使了个眼色，花蚂拐起身为店主续茶。

上了年纪，说到陈年旧事店主忍不住抹了把眼泪，“那小格格与我阿妹同岁，如果我阿妹还活着的话，也有她这般大了。”

说到这儿，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陈玉楼低头抿了一口茶。

花蚂拐似想到什么，又问，“前些年醇亲王病重，身体可还好些了吗？”

那店主一愣，“什么病重？醇亲王年岁不过半百，身体可硬朗着呢！”

主仆二人一惊，花蚂拐当即道，“店家你不要唬我，醇亲王府的电报可做不得假。”

那店主也急了，指着后院的老榕树说，“我唬你做什么？醇亲王府就在隔壁，不信你自己去趴树头上看去！”

话说到这份上，陈玉楼的脸色有些难看，花蚂拐正想说什么，陈玉楼一把拦住他。

那白衣男子一撩长衫，起身答谢，“多谢店家招待。时辰不早了，我等兄弟也该先行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