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册:正传中原苏旷(第9 / 69页)
一阵淡淡菊花香气在夜空中展开,那人曼吟:“东篱把酒黄昏后——”
苏旷没好气:“你他妈动手就动手,别搞那么又臭又长的一套行不行?”
他说归说,心底却是感激无比,沈东篱不惜暴露身份,正面迎敌,将来借刀堂追究起来,只怕有无数凶险。
杀手们却一起变了脸色。
苏旷不服气:“咦?你真的比我强这么多?”
他不明白,那不是恐惧,而是悲哀,有人花钱买旁人的命,自然就有人花钱买你的命,一手收下银子,一手却被人出卖,那是杀手永恒的无奈。
“你就算做生意,也要等我们得手。”黑衣人怒道。
沈东篱抬头看看天色:“天快亮了,你们怕是得不了手了,无论事成与否,轮到我了。”
他扫了眼苏旷:“你还站着干什么?这里有我,红绫她们挡不住了!”
——如果没有沈南枝,玉红绫姐妹恐怕早就倒在刀下。
沈南枝不仅剑法深得其兄真传,而且一身千奇百怪的暗器机关,围攻诸人稍有不慎立即着了她的道儿。
苏旷杀入战圈之时,苏府外已有喧嚣呼喝之声,官兵们终于赶来。
沈南枝一见苏旷,就急道:“你伤势不轻,不能这么拼命。”
苏旷充耳未闻,长啸一声,直奔人群正中,绯红之月,果然照应着血光之灾。
记得有一天,有一个人曾经对他说,“你这样的捕快大爷,当然不知道,我这种土匪的命有多贱。我们这种人,想要活下去,总比别人费力一点,自然会看见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苏旷现在才明白凤曦和的心思,无论一颗多么滚热的心,日夜提防着旁人的暗算,经历过无数次背叛和冷眼,总是难免变得比石头还要硬。
他呢?他自己呢?从刀尖一次次滚过,他的心,也硬了么?
“苏旷,你没死吧?”一条人影几个起落,跃入人群正中,踢飞当前一个黑衣人,还抽空拍了拍苏旷的肩膀,“瞧瞧老哥哥的新腿,啧啧,比当初的还好用!”
“凌寒初,我叫你不要乱动的。”沈南枝几剑逼退面前敌人,回头叫。
凌寒初仰天大笑:“英雄双腿焉能用老?沈家姑娘,你包涵包涵。”
苏旷哈哈一笑,一转身也踢飞一人,将后背交给了凌寒初。
二人互相照应,四条腿如暴风迅雷,凌寒初缓缓道:“奔日腿法,逐落日,越大泽,心至腿至,讲究竭尽心力,守一元之初。”
“是。”苏旷微笑,长发翻飞,身形腾跃——夸父逐日,那是两条如何的腿呢?那是以天地日月为对手,追逐内心最初一点炽热的力量的奔逐,即便敌人再强,一息不灭,便要血战到底。
官兵一拥而入,“保护大人……”喊叫声此起彼伏。
那领头的黑衣男子知道今天终于失败,大喊一声:“走——”
沈东篱的剑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
战斗结束了。
沈南枝一把扶住苏旷,大叫:“哥,他伤得厉害。”
沈东篱匆匆跃过,把了把苏旷的脉息,舒了口气:“放心,这小子命大,死不了的。”
苏旷抬起头,看看沈家兄妹,看看凌寒初,看看已经血战力竭的玉家姐妹,笑笑:“是,死不了的。”
初升的朝阳将明净的光辉洒进阴霾森严的苏府大院。
漫长的夜结束了。
苏旷虚弱而疲惫,但他知道,太阳已经生长在心底。
“那些杀手究竟是什么人指使?谁出得起这样的价钱?他们是不是有仇?”玉红绫思索再三。
苏旷伸展了一下手臂:“干我屁事。”
“臭小子,你坏了我们姐妹的生意我还没找你算帐呢!”玉红绫佯怒。
苏旷笑道:“红姐……要不,我再给你打打杂,少算点儿工钱?”
“呸!”
“再不然,我帮你搞定那个沈菊花?”苏旷笑得没心没肺。
玉红绫神色黯淡下来:“行啦,瞧不见人家手足情深?”
沈东篱与沈南枝正额头抵着额头,笑得一脸阳光。
苏旷愣了:“他们……不是兄妹?”
沈南枝耳朵甚尖:“你管我们!我又不是爹亲生的。”
苏旷躺在柔软的卧垫上:“随你们,这年头,亲生的又怎么样?”
沈南枝知道又说错话,吐了吐舌头,丢过来一个包袱:“喂,试试你的臭手,不过嘛你要花一段时间适应肌肉的控制,倘若聪明伶俐学得好了,提个篮子摇摇扇子总是没问题的。”
苏旷打开包袱,将左手套在手臂上,喜不自胜,沈南枝的手艺果然非同凡响,也不知义手是用什么做成,看起来肤色竟然和右手没什么两样。他连忙回头笑:“沈姑娘造假的功夫,真是天下无双,难怪叫沽义天下呢。”
“嗤。”沈南枝勾着哥哥的肩头:“老娘我卖的是假货,义气可是真的……真正造假的,后面呐。”
镇江苏府,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苏旷发誓,那个地方他再也不会回去,那一家人的闲事他再也不管……
“你真的不和我们回沽义堂?喂,苏旷,义肢一经售出,本姑娘概不负责啊。”已至路口,沈东篱勒住马缰。
苏旷点头:“你照料好凌兄的腿,我就感激不尽了……苏某大好青春,总得抓紧时间找个媳妇。”